我没想到言思隐会给我打电话。
当那串熟悉的数字闪烁在手机屏幕上时,我的手都在抖。
第一次来电我没接,但她很快就给我打来第二个电话。
此时我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我接起电话,语气生硬的问:“谁?”
“夏天天,明天来见见我。”她直呼我的大名。
我真想大声反问一句:“你他妈的以为你谁啊。”
还没等我开口,她又说:“地址我发你。”
说完就挂断电话,然后手机一震,一条信息进来了。
我举着手机,暗骂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信息上的地址找过去。
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别墅区,位于城郊结合处,风景优美,闹中取静,我刚进小区大门就看到一个当红的男明星穿着运动服在绿荫下跑步。
我找到6号,按了按门铃。
来开门的是年位过五旬的保姆,面容神态都非常的慈爱和气,莫名让我想起了古装电视剧里的奶娘。
言思隐似乎刚回国,院子里堆着些零散行李,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牌照还没上的红色g63。
保姆引着我往里走,别墅的大门半掩着,我一脚跨进到客厅,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言思隐。
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比十年前更美。一张雪白的小脸光洁如初雪。
她远远看了我一眼,对着我身旁的保姆说:“张妈,你去把哥哥妹妹接回来。”
名叫张妈的保姆应了声便走了。
现在,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点什么,但我确确实实为自己的如约而至感到一丝耻辱。
言思隐用一只手拍了拍她身侧位置,温柔的说:“天天,快进来坐。”
来都来了,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坐下,“说吧,什么事?”
言思隐先打量了我片刻,这才开口说:“离婚的第二年,许修去法国,我跟他睡了。我生了一对双胞胎。”
我承认我有一点震惊,但我压制住了,因为言思隐无论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就是这样,表面柔弱可欺,内心全是算计。我嘲弄的看着她,问:“你确定孩子是许修的?”
这句话一定刺痛了她,她克制的抿了抿唇,要搁从前这会她肯定扇我了,但现在,她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道:“你帮我个忙,一会帮我把孩子送到他身边去。”
我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别人做这件事我不放心,如果许修不在本市,还要麻烦你帮我养几天孩子。”
“你自己怎么不去?你没联系他?”
言思隐没说话。
我原想再调侃几句,但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情绪,有哀求,还有死气。
死气沉沉的哀求。
我说:“言思隐,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我帮你。今天是我们此生相见的最后一次,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她又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没头没脑的说:“我会保佑你的。”
我嗤笑一声:“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她耸耸肩膀,妩媚的神情又回来了:“现在信了。”
正说话间,张妈已经把孩子领回来了,一左一右牵着。
根本不用亲子鉴定,女孩的鼻子和嘴巴完美的继承自父亲,而男孩,完全就是缩小版的许修。
我怀疑许修小时候就长这样。
他们好奇的看着我。
言思隐说:“这位是妈妈大学时期的好朋友。”
两个孩子被张妈牵过来,奶声奶气的说:“阿姨好。”
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张妈直接将孩子交到我手上,现在一左一右牵着双胞胎的人变成了我。
言思隐蹲下来,和两个孩子的视线平行,“一会这位阿姨会带你们去见爸爸。”她非常温柔,这样的她简直让人心碎,“亲亲妈妈好吗?”
他们的手被我牵着,凑过去,亲在言思隐的脸颊上。
言思隐流泪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流泪。
“走吧。”她送我们出门。
车上,我给许修打去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
他说在公司。
我说:“你等着,我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我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兴致勃勃的领着这对双胞胎去盛衡。
前台小姐带我去董事长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室里,三面落地窗,许修坐在大办公桌后面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我,看到了两个孩子。
他的面部表情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就像破冰的湖面,这让他那张永远沉静的脸变得生动起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
许修站起身,绕过宽厚的实木办公桌,慢慢走过来。他一尘不染的皮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走到两个孩子面前,然后蹲下身。
“你是许修?”小男孩问。
许修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过了好几秒,他才回答说:“我是。”
小男孩说:“妈咪说你去火星了,可我查了这十年里的所有财经报道,你似乎一直在地球生活。”
许修单膝跪了下去,他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目光在两个小孩脸上来回穿梭。
言思隐把他们养得很好,白净礼貌。他现在顾不上言思隐为什么要对十岁的孩子说去火星这样的谎言,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简直手足无措。
小女孩被他看得发怵,微微超后退了一步,抓住男孩的小手低声用法语问:“哥哥,他真的是爸爸吗?”
小男孩用英语答:“是的。”
许修在男孩清澈的、桀骜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
他展开双臂,将两个孩子一齐拥进怀里。血亲的本能让两个孩子乖乖站着没动,小姑娘甚至主动将一侧脸颊贴在他的肩上。
许修看向我,问:“她呢?”
“我只是个快递员。”
他安抚好两个孩子,返回办公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一遍一遍的拨打言思隐的电话,对方一直在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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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思隐坐在车里,懒洋洋的抬起一只胳膊,把玩着曾经勾住她头发的那只名贵腕表。
她从中午一直坐到晚上,直至夜幕降临,城市被万家灯火点燃了。
她安静的坐着,直到腕表的时针和分针同时指向十二点,她发动了汽车。
一栋雪白的小楼,一家挂着一张素描的画廊。
言思隐的高跟鞋敲打着木地板,在空旷里发出更空旷的声响。墙上那幅素描画温柔的凝视着她。
她走向窗边,优雅的坐到沙发上。
十二点四十五分。
门口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