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眼巴巴地望着殿门,天光仍未大亮,只看得见那人的袍角在雪里微微翻动。
宫人已出去回禀了,不久又匆匆进了殿,“娘娘,大公子说,要看看嘉福郡主。”
周王后嗤了一声,似笑非笑的,“你瞧,陪不陪孤进膳并没有什么要紧。”
转而闷声道,“嘉福有孤照看着,叫他安心去前朝议政。若忙完了,便早些回兰台陪陪两位夫人。”
话音一落便挥手示意小七退下了,小七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起身跟着穗姑姑往后门走去。
远远听见那老宫人拦道,“大公子!娘娘未请大公子进殿!”
那人脚步声急促,正往殿内疾来。
小七步子一顿,转头往后看去,隔着厚重的彩绘描漆屏风能看见公子一身玄色绣白鹤的大氅闯了进来。
那面如冠玉的人呐,他进殿便问,“母亲何时才肯放小七出宫?”
周王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声音冷着,“怎么,孤若不放,你还能把这万福宫拆了不成?”
小七随公子进宫家宴数回,他们母子二人无不是和和美美的,从未见有如此争执斗气的时候。
她立在屏风后面不肯走,穗姑姑却低声催促起来,“郡主不要再听,当心娘娘知道了生气。”
是了,周王后那样好强的人,怎么会愿意他们母子龃龉不合的时候被外人瞧见。
槿娘也扯了扯她的袍袖,示意她赶紧回后小殿。
小七无法,虽看不够那人的模样,却也只能跟着穗姑姑走了。
再不知道前殿里的人说了什么,后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是不是不欢而散,她一回了后小殿,又是无尽头的针灸、喝药、熏艾。
她是上过战场的,那一双手握牢匕首轻巧巧地就能放倒彪形大汉,可她却也是一个十分怕疼的人。
那一根根的银针扎进肚脐四围,也一根根地扎进她的脊背、膝头,她咬牙忍着,也总是疼出一头的汗来。
槿娘忙前忙后地侍奉着,除了端水煎药,便在一旁陪她说话。
槿娘会说,“小七,要忍着,等你好了,就能出宫了,也就能见公子了。”
是呐,等她好了,就能出宫了,那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槿娘定还要再羞答答地说上一句,“我呀,我也就能见周将军了。”
是呐,她与槿娘都有盼头,都想早些出宫去见自己心尖上的人。
晌午去前殿陪周王后进膳,又被周王后耳提面命了一番,说什么,“远瞩二十年不曾忤逆孤一回,如今竟开始与孤有了嫌隙,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小七垂着头不敢回话。
周王后又道,“你怎不吃?是宫里膳食不合你的胃口?”
案上水陆毕陈,盘盘俱是珍肴异馔,可周王后诫勉不倦,小七怎能吃得下去,因而只是轻声回道,“膳食极好。”
“那便吃!”周王后重重地将银箸置于案上,“若是远瞩见你瘦了,又要以为孤这个做母亲的苛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