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继续低垂着眼睑,说道:“请教倒是不敢,高僧更是谈不上。施主如果有话,只管发问,小僧能答则答,答不出,我再回寺请教师父。”
林溪枫、陆竹喧听这个小沙弥说话实在,没有机心,更感到可爱可憨,陆竹喧于是问道:“有句偈语名叫‘色即是空’,我不知何意,还请小师父多所指教。”
小沙弥抬起头,一双细眯眼睛快速而飘忽地看了一眼陆竹喧,又快捷无比地将眼睑低垂下来,他被陆竹喧的美貌震撼了,急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收摄心神,半晌方答道:“既然施主见问,小僧斗胆回答,如若不对,请勿见笑。”
陆竹喧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故意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沙弥抬起头来,似在看陆竹喧,又似在看天空:“‘色’是有形万物,万物因缘所生,并非本来实有,是为‘色即是空’,意思是要我们不要对万物起执情,使身心不得自在。不知小僧解释的是否明白?”
陆竹喧一笑:“既然万物皆空,我们刚才又做了什么,竟有劳小师父责备提醒?小师父是否做到不对万物起执情呢?小师父随意遇到事情即动了嗔念,是否有违你的师父教诲呢?”
小沙弥一阵慌张,又垂下头去:“这个……,施主说的有道理。但……,但是,两位施主对一个‘情’字妄起执念,却也没有参透‘色即是空’的本意。”
陆竹喧脸露不屑之色:“我们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们要参透这句话呢?我们又不是出家人。再说了,我们对‘情’字起执念,与你何干?”
“人在行为时,善恶之分还是要有的。”小沙弥讷讷地说。
“我们刚才的行为,不触犯法律,也没有招惹哪个,恶在哪里呢?”陆竹喧继续逼问。
小沙弥皱起眉头,为掩饰紧张,用右手挠起头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知所措。
陆竹喧看了小沙弥的窘状,咯咯咯地开怀笑了起来。
小沙弥察觉这么漂亮的姑娘仅仅是和自己开玩笑,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过来,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请恕小僧多言之过,告辞了。”说完,不再看林、陆二人,低眉顺眼,扛着东西,抬腿就走。当走过林、陆二人身畔的时候,林溪枫突然对着他喝了一声“咄!”小沙弥被吓了一跳,急忙侧身回头,愣愣地看着林溪枫。陆竹喧以为林溪枫恼怒小沙弥言语无理,要对小沙弥发脾气,也是一愣。
林溪枫对着陆竹喧笑了笑,面向小沙弥,一本正经地开口唱了一偈道:
“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小沙弥看见林溪枫的微笑,知道林溪枫并无恶意,大有佛教高僧喝破弟子魔障的味道,听了林溪枫吟诵的诗偈,他目光中露出惊喜之色,右手单掌打了个稽首,对林溪枫道:“多谢这位施主指点,小僧明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小沙弥腰背略弓,快速地走下山去,没多久,山林中传来小沙弥的吟诵声: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及至到来无一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陆竹喧好奇地道:“为何你一念北宋苏东坡的《题西林壁》,这个小和尚就说明白了?他又念的是什么?”
林溪枫道:“我念《题西林壁》,是告诉他看到的和议论的未必是真实的东西,和道德境界无关,他立刻就明白了。他随即念了一首诗作为回应,这首诗也是苏东坡写的禅意诗,名叫《观潮》。别看这个小和尚好像傻头傻脑的,其实,他也有几分慧根呢,小小年纪,已经将苏东坡的禅意诗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