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英坐在那个凳子上，说：“在我看来，那件事是我最关心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唐大少爷，既然你如此有诚意地请我来，不如就把所有事都挑明吧。我不是很明白，你都找人莫名其妙地打了我，我不觉得我们有共赢的空间。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释一下？”

“林少爷，那件事我是一时冲动，有点忘记了你的身份，为此我确实很后悔。尽管你认为我是装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唐建峰的语气仿佛真的是在道歉，“我追了林淑梅那么久，可我的人却告诉我她和你那么亲密，她竟然还和你有肢体接触，我当时气昏了头，再加上我老弟也说和你有些摩擦，我一时冲动，忘记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实在是抱歉。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就当是我对你的赔偿。”说完，他拿出了一大叠钞票放在桌子上。

“唐大少爷，她是我堂姐，你太多虑了。不过我想起来，我让你的人跟你带了话，你知道，人被打了总会不开心，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并没有拿那些钞票。

听到这话，对面的兄弟俩都大笑了起来，润英也礼貌性地微笑，可是他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林少爷，我听说你成立了一个什么工人子女互助社，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唐建峰说。

“我看他们可怜，就想把他们聚起来，定期聊聊天，互相认识认识。”

唐建峰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懂了，聊天，相互认识，难道这些事情他们还需要你来带头？他们自己不会做吗？林老弟，我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

润英觉得，他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图是什么，或者说他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不明白，对自己未必事件坏事。他便顺水推舟地问：“那依你之见呢？”

“这个社会上，你总是避免不了要相互竞争的，既然是竞争，那自然就是弱肉强食，我想老弟你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强者多得，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我理解你同情他们的心态，可是你同情他们，怜悯他们，有什么用呢？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们追求自己的财富，这都凭借自己的能力，他可以选择变成强者，也可以选择变成弱者，我想这不难理解。”

“竞争？我姑且承认你说的这些，可是你老弟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光明正大地和人竞争。你不知道他对我们班女生做了什么？他强迫人家姑娘，她不愿意，于是就派人毁了她父亲的车子。你觉得这算是竞争吗？”润英尖锐地反问。

听到这里，唐建峰瞪了小弟一眼。一旁的唐立峰气都不敢喘一个。

“林老弟，你得换个思路考虑这个问题。让那姑娘跟了立峰，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姑娘好，一般来说，姑娘都喜欢强者，这样更安全，你说是不是？就拿你自己来说，喜欢你的姑娘很多吧？我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你自己肯定清楚这一点。其实我明白，你的互助社肯定有我的原因在里面，我理解你，但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听着他的话，润英皱着眉头，这肤浅的言论让他作呕。且不说他话语里漏洞百出，他从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弱者和强者是怎么产生的？如何定义的？但润英还是顺着他们的话说：“那么，唐大少爷的意思呢？”

“你就算是帮那些人，到最后也于事无补，一群乌合之众组合起来能有什么意义？不如你就和我们一样，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也不瞒着你，别看霍俊成和他女朋友的关系不错，他经常去外面找妹子玩，我还给他介绍了一些。他妹妹知道，但是赵昕怡一直不知道，这娘们自尊心强，霍俊成就一直没告诉她。或许你会从道德上谴责他，这可以理解，但我觉得这没什么。况且，很多时候道德是一文不值的。”

润英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

“所以你不用老是想着和我作对，林老弟，真没必要。卡庭三大家族，本应该和和睦睦地生活，干嘛要窝里斗呢？你看我和霍俊成多和谐，我们很多年前还是情敌，但没过多久我们就和好了。他把林淑梅让给我，选了赵昕怡，我也帮他做了很多事，你想想看，多好。”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想让这样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但是无奈，唐建峰的言语就是能清晰地玷污他的心灵。

“林老爷和我父亲的产业就很有契合度，林老爷又恰巧有两个女儿，这些都人尽皆知。所以我以前一直想，让你堂妹林嘉韵跟着我小弟。这本是很自然的事，但是林淑梅不准，我是真不明白你堂姐的小心思在想什么，这不是很容易分配吗？现在你来了，那更是锦上添花。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霍俊成说，让他帮你撮合你和霍彩霞。我觉得霍俊成一定会答应的。霍俊成的妹妹不也很漂亮吗？她是不是比你大一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唐建峰轻松地笑了笑，“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霍彩霞？你们简直太合适了，你难道不觉得？让我帮你牵线搭桥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看上了哪个姑娘，直接告诉我老弟就行，我让人帮你摆平。这也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吧。你看，我们的父辈已经从相互竞争走向合作了，如果我们这一代人再结合起来，整个卡庭不就都是我们的天下了？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唐大少爷说得很有道理。”润英淡淡地说。

“那么你是同意了？很好，我明天就和霍俊成谈。”唐建峰向他伸出了友善的手。

“不，你误会我了，”润英站起身，“你说的是很诱人，但是你忽略了一点，我和你，恐怕不是同一种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建峰眼神不善了起来。

“唐大少爷，关于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必要把什么都说得那么清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不能接受。我先告辞了。”

“你他妈脑子里到底哪一根筋不对？”他在里面怒骂着，而润英已经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嘈杂的酒吧。

润英头一次觉得，和一个人沟通竟可以如此困难，他完全无法走进唐建峰的精神世界，他也确信唐建峰无法理解他，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试图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这一次赴约，他完全明白了他们的内心世界，既庸俗不堪，又是那么的强大，在不少人那里如此具有说服力。这一遭，完全坚定了他在学院里和唐氏作斗争的决心，他要救出淑梅姐，还要让那些同学以后都不再怕他。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行走在卡庭的街头，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高大璀璨的大厦，和声色犬马的舞厅，如此繁华的表象下，掩盖着怎样的腐朽和恶臭？他不禁回想起当初跟着徐振时，那母亲卖女儿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到处都是流浪汉。然而，卡庭的公子哥们又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坐拥着巨额的资源还不够，还要不断地欺凌和霸占姑娘们。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用一个简单的令人发指的字眼：弱者，就以为理所当然地解释了一切。

他不禁想到赵昕怡，更是无法理解，这么好，这么优秀而美丽的人，竟然都无法得到霍俊成的忠诚，更不能想象万一淑梅姐真的被唐建峰霸占，究竟会有怎样凄惨的命运。

晚间的寒风割裂着润英的皮肤，他头一次感到这么疲惫，无数的念头不断进攻着他的大脑，让他感到无力。当他回到学院，却发现池塘边上，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正坐在石墩上，一条胳膊抱着膝盖，另一只不断手抓起石头，扔进池塘里。

润英赶忙跑过去，扶她起来，温柔地说：“嘉韵，你怎么坐在地上，会着凉的。”

嘉韵看到润英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抓着他的双手急切地说：“你走了这么久，我好担心你，你到底去哪了？”

“唐建峰找我谈了一会，放心吧，我没事。”

他看着面前嘉韵美丽的脸庞，突然发现，她比自己一开始见到她时漂亮多了，稚嫩的身体也慢慢变得成熟了起来。想到了唐立峰这种人竟然妄想和嘉韵在一起，他不免引发生理的不适，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觉也袭上心头。他抓着她的双肩，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嘉韵，我想好好保护你。”

女孩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纤细的双臂，让这拥抱变得更加紧凑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