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间药铺,此时又成了客栈,因为如今登匡庐游览之人,极多。
背着糯的断剑,进去筛了二斤酒,青年人便拎着酒葫芦,往山后去。
中土那座人世间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二世而亡,其实此时还不算真正亡国,还有个子婴苟延残喘。
多方势力揭竿而起,都说那第一任皇帝是暴君。
刘景浊坐在一处石亭,亭外云海,断剑放在一边。
有个正当理由,是多么重要啊!
抿了几口酒,刘景浊呢喃道:“后世你会做个道人,可惜,先生误你。我就不去找你哥了,他要是见到我,恐怕就再无颜面活下去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拐角,有人声传来。
是个稚嫩少年声音发问:“山长,匡庐山色绝好,就是有点儿废腿,我都走不动了。”
刘景浊变换容颜,却忘了收起断剑,补全缺失手指了。
老者笑了笑,“五老峰至此才有多远?你还得多锻炼,不能死读书。”
转过弯时,老者一眼就瞧见端坐石亭飞来椅的青年人。
此人气息浓厚,境界深不可测!
他轻轻按住少年肩膀,轻声道:“小季,那位是个大前辈,莫要冲撞。”
说着,老者快步上前,冲着亭中青年作揖,问道:“前辈只是游山?”
刘景浊点头道:“闲游而已,道友何事?”
老者摇了摇头,笑道:“在下白鹿洞主,栖居匡庐,见前辈修为高深,不得不问。”
往西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少年,又回头去看老者,问道:“你姓李?那少年姓季?”
老者一笑:“前辈说得很对。”
刘景浊便挪了挪屁股,指着一侧说道:“山长进来坐。”
老者便迈步进了石台,从容落坐。
远处少年时不时偷瞄一眼所谓大前辈,但更吸引他的目光的,还是那右手九指,以及靠着一边的断剑,剑身有字,是个糯字。
刘景浊与读书人闲聊,说着便提起了栖客山,读书人说神往已久,可惜路途遥远。
此时刘景浊看了一眼少年人,以心声说道:“这少年资质极好,若是山长愿忍痛割爱,我倒是可以去跟栖客山的小颜夫子说一声。”
刘景浊故意的,是为让这位李山长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
但这话太吓人了,老者险些被口水呛住。
“前辈认识颜夫子?”
刘景浊摇了摇头,实话实话:“他应该不记得我,但他年幼时,我送过他东西。”
老者无奈一笑,“前辈莫要吓人,颜夫子数万岁了。”
刘景浊笑了笑,捡起断剑起身离去,说了句:“山长愿意割爱,他会来收徒的。”
临走之前,刘景浊对着少年人说了句:“教书育人,育人教书,调转顺序,大不一样。”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身影便消失花径。
老者看了一眼少年人,叹道:“希望他并未说大话吧。”
此后刘景浊继续往北,到了风泉镇时,想了想,还是没进去。
片刻之后,刘景浊已经到了昆仑。
但昆仑模样大变!与后世一模一样,但不是真正昆仑了。
落地之时,陆吾自然大吃一惊。
中年人指着刘景浊,手臂发颤,“你……你还活着?”
刘景浊坐在云海边缘,灌下一口酒,呢喃道:“也活不了多久了,来问一件事,刘顾舟与你说了什么?”
陆吾取出一壶酒丢给刘景浊,呢喃道:“他以九成寿元起了一卦,不让我跟栖客山的颜夫子参战,还说让我们弄出一座玉京天。昆仑被炼成小块儿,其实就在玉京天中藏着。”
刘景浊往上方看了一眼,苦笑不止。
“原来是这样啊!”
陆吾皱眉道:“什么意思?十万年了,你不死不灭,每逢大事却都不在,你到底想干嘛?”
刘景浊呢喃道:“我在南海困了万年,那紫气,跟我说了一件事。”
不是那半座天廷压得住他,而是有我在的那半座天庭,压得住他!
“大管家,不要对玄岩他们十二人透露我的存在。那紫气,我只能压制,阻拦不了。如今中土神洲碎裂,日后不可能再有能不靠着天地灵气修行的炼气士了。天地灵气是远古天帝散道所成,炼气士只要吸食灵气破境,那紫气就会愈发壮大。为今之计,只能由我炼制一方天穹,将这方天地的炼气士修为上限压制在十二境之下,拖延些时日,去谋这个变数了。”
陆吾皱眉道:“能将这十块儿陆地笼罩的天穹,还不能让人攻破,这……你做得到?”
刘景浊猛灌一口酒,笑道:“现在做得到了,不过是九块儿陆地,不是十块。另外,天穹落成之前,若浮屠洲妖族再次起事,便将他们流放去往八荒吧。顺便告诉栖客山颜夫子,白鹿洞有个少年人,很适合做他的弟子。你我今日所谈,与任何人都不能提及,除非……除非将来刘顾舟死而复生。”
在陆吾耳中,这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但有我的天穹,才能压得住他。
我也只能,道化天穹了。
那时闭关琢磨出了近似天穹的大阵,后来被困,炼化天廷,这所有的所有,原来是为了炼制出能笼罩九洲的天穹啊!
就连刘景浊都不知道,今日十万大山,走出来了个万年前进去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