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往东去的画舫停在了青鸾洲上方,丘昧潋此时换上了一身仙气飘飘的白纱长裙,膝盖之下隐约可见,皮肤白皙。容貌就更不用说了,称得上一大美人的。
俊俏男子与一位美人站在一起,还是很养眼的。
见丘昧潋停船,曹庋皱着眉头说道:「你我二人都在鱼雁楼与清溪阁的必杀榜上,咱们要是碰上葬剑城或是大瑶王朝的修士,可就走不掉了。」
丘昧潋笑了笑,说道:「曹相公别怕嘛!陪我下去走走,就一会儿。」
实在是拗不过,拉拉扯扯的,等发现已经落地了。
曹庋皱眉问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别耽误你们大先生跟与赤帝的交代。」
丘昧潋没说话,只是沿着一条小道一路往前。
两人离了大概有一里地远时,丘昧潋这才开口:「我前世是什么,你猜一下?」
曹庋答道:「我知道,赤帝说过,你是天帝侍女。」
丘昧潋笑了笑,「没想到咱们的赤帝,真的把什么都查清楚了。的确,我前世是天帝身边侍女,好在伪神也算是寡欲,不然就得暖床了。」
顿了顿,丘昧潋又说道:「那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嘛?」
曹庋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说着,曹庋也赶了上去。
此时他听见巧了吗说道:「当年你的父亲与玥谷做交易,我们改造了他,只留下了他的记忆,其余的东西全换了,胳膊腿都是用别人的缝制。即便刘景浊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的。对你们这些大小王朝的皇族来说,亡国求复国,丢掉了土地求收复,其实挺无聊的。」
曹庋知道还有下言,便没说话,静静等着丘昧潋继续。
果然,女子收拢裙摆,轻轻蹲在了某处小山丘上。
她伸手指着下方一处地方,轻声道:「呐,那个地方是我的出生地,我在那里长到了十四岁。十四岁那年,我把我的爹娘全杀了,自灭满门,就留一个弟弟,放在夫余国,姓邱。」
话锋一转,丘昧潋问道:「猜一猜我为什么自灭满门?」
曹庋已经到了丘昧潋身后,他问道:「大先生所迫?」
丘昧潋摇头道:「那换个问法儿,你猜一猜,我此生被几个男人爬上过床?」
曹庋低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丘昧潋却道:「你说呗,按你所想来说。」
曹庋便按照心中所想,说了四个字:「数不胜数?」
丘昧潋哈哈大笑,摇头道:「你们这些个肚子里有几两学问的,总喜欢以貌取人。怎么,我寻常穿得暴露些,就是放***子了?又或者说在你曹庋心中,我丘昧潋就是个人裤腰带不紧的***?」
说着,丘昧潋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她伸手指着下方一片民宅,冷声道:「其实就一个,是我的亲爹!理由简单的可怕,因为我长得好看。你绝对想不到,我的亲娘就在门外站着,任凭我哭喊,却始终没有进门阻拦。那件事后,我恢复了前世一段记忆,自然而然,要杀光他们。」
曹庋沉默片刻,问道:「所以穿着打扮,你是对自己的另一种保护?」
丘昧潋缓缓转身,恢复笑脸,微笑道:「曹相公,我不是用自己的身世遭遇来博你同情的。你长得是好看,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衣裳在人前晃荡的女子。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曹庋一皱眉,沉声道:「什么意思?」
丘昧潋冷笑一声,沉声道:「后来我查到了,我的父亲是被人操控,那个人除了我的大先生,还能是谁?」
没等曹庋开口,丘昧潋便继续说道:「我不是要站在赤帝那边,也不为别的任何事情,我只是想奉劝曹相公,永远不要低
估大先生的心狠手辣,他狠起来,根本不像个人。你也好,行目也罢,又或是赤帝,所谋之事连我都瞒不住,还想瞒住孟休?」
说罢,丘昧潋率先折返,落在了船头。
曹庋紧随其后,落下后沉默片刻,随后说道:「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要提醒我?」
丘昧潋转过头,笑道:「只是觉得你不是个玩意儿,身在福中不知福。假如是我,能在少年时碰见刘景浊那样的人,能有一座钧炉山给我依靠,我何至于如此?」
曹庋取出一壶酒,灌了一口。
「别人的总是好的,谁都这么想。你最终,不还是看开了吗?」
丘昧潋哈哈大笑,笑得直流眼泪。
「我有法子不看开吗?」
很快画舫便到了拒妖岛上空,那座朽城孤零零立在海面,时不时有小船停靠。也不知道那些登上城头的修士,瞧见广袤大海会有什么感触。
没过多久,大致也就是月余光景,渡船稳稳当当落在八荒一片绿洲。
可丘昧潋与曹庋尚未下船,一男一女便踏空而来。
女子一身青色长裙,面色极其难看。
男子一身黑衣,双眸散发金光,光着脚,腰间佩剑。
丘昧潋笑盈盈行礼,轻声道:「见过帝君,大先生让我带话,如若帝君不拿出来我们想要的东西,帝君这经营八千年的八荒之地,就没有存在必要了。」
灵炆抬头看了一眼,大罗金仙的一眼,对于曹庋与丘昧潋来说,几乎就是数十万座大山压来。
黑衣青年淡然道:「为难他们作甚?」
丘昧潋只是一挥手,远处海面十万紫衣大军齐出,看那气息,十万大军皆是登楼!
「还请帝君斟酌!」
黑衣青年缓缓解下腰间佩剑,笑盈盈道:「知道我这把剑,有多久没有出鞘了吗?」
灵炆一皱眉,沉声道:「你做什么?」
黑衣青年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走向高处。
此时此刻,灵炆只觉得一股子无名之火冲上眉心,她的理智在一点一点被磨灭。
猛地一阵涟漪散发出来,画舫硬是被逼退数千里,妖族那两位的说话声,他们再也听不见了。
黑衣青年拔出剑来,作势横扫,灵炆化身一头巨大蛟龙,硕大身影挡在了黑衣青年面前。
蛟龙冲着黑衣青年一阵咆哮,掀起无数滔天巨浪。
「我追随你两万年了!你无数次的倔强我都能忍,甚至你利用我,利用妖族,我也能忍!可你要这样,我不会忍!要出剑,那你的剑,就从我身上劈过去!」
黑衣青年摇了摇头,一剑瞬发。
「我的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到了不愿砍到什么,就可以不砍到什么了。」
果不其然,一道剑光迅速掠过蛟龙身影,蛟龙毫发无伤,但后方那十万紫衣登楼,瞬息之间,尽灭!
刚刚折返的画舫,被这一剑惊到再不敢上前。
丘昧潋手脚发颤,沉声道:「凌霄!这绝对是凌霄一剑!」
一剑灭杀十万登楼,大罗金仙绝对做不到的!
曹庋却瞧见那头蛟龙恢复人身,发疯似的在海上嘶吼,痛哭不已。
黑衣青年一个瞬身便落在了画舫之上,船也在他落地之时疾速下坠。
「回去告诉孟休,想要啊?自己来取,我倒是要看他有无这个本事。」
黑衣青年离去,丘昧潋忙不迭操纵画舫掉头。
她边跑边骂:「妖族大帝有此等修为,人族是如何赢那场仗的?」
曹庋却说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丘昧潋气急而笑,「你还有空担心别人?」
而此时,黑衣青年将那把剑身刻着一个字的漆黑长剑收回剑鞘,重新悬挂在了腰间。
他苦笑一声,迈步走去灵炆身边,想拉起她的手,却被挥舞臂膀逼去远处。
「你滚!」
青年硬是拉起了灵炆两只手,挤出个笑脸,对着她说道:「这一剑早晚都要出的,咱们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活够吗?」
灵炆满脸泪水,抬起头,嘶吼道:「你一直在骗我!你说只要你留着最后一剑不出,你就不会死,我信你了。你说有救你的法子,先去把刘顾舟拼凑出来试试,代价是大半个八荒,我还信你了。可你拿我当什么了?两万年了啊!你不把我当人,我认了,我本就不是人族。你掐我脖子,我都可以不在乎,可你……」
黑衣青年苦笑道:「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的。」
灵炆痛哭流涕,「一剑过后,你还能活多久啊?你告诉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你的万年大计,到头儿来就是……」
说着,灵炆抬头看向青年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所谓的大计,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命算进去了?」
青年人一笑:「确实……挺对不住你的。要是还有来生,我赔你。只是……可惜了小杨了。」……
天朝腹地,某处宫殿当中的一棵树底下,有个青年人盘膝静坐,死了一般。
孟休挥手关门,走去不远处,摆出了个棋盘。
「你可能想不到,一个人会自以为是两次。当年他若是没有冲入十万大山救你,也就不会有什么妖族倒戈,更不会有这数千年来,无数炼气士之死了。对了,方才那家伙用了自己吊了八千年的最后一口气,我现在只需要去找一趟他,拿来他试错之后的结论,就能给那些希望你回来,并为此付出努力的人推波助澜。」
孟休落下一子,淡然一笑,道:「当年豆兵城后,发生了什么,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我只知道,陈灵舟与刘顾舟都是半成品,我要弄一个成品出来!」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玩儿?
话音刚落,他转身出门,一路直往八荒。
而那棵树下,青年人静坐,依旧只是一具尸体。
八荒那片绿洲,青年人猛地回头,随即沉声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