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压低了声音问道:“桃子,我见了太上皇,喊什么合适些?”
其实不去最好了。
白小豆歪着头想了想,这才说道:“跟我一样,喊老爷子吧。”
姜柚点点头,那还行,叫爷爷她是真叫不出口,上次要不是因为师傅,她都不戴那红布。
她心说,我又不是没有爷爷。
可她想来想去,还是跑去前面,问道:“师傅,我能不能不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可以,不去的话就带着竺束逛一逛去吧,不要惹事。”
姜柚笑嘻嘻拉起刘景浊肩膀,嘟着嘴,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
刘景浊一把推开姜柚,瞪大了眼珠子,“一枚五铢钱啊!就花完了?照你这么花钱,以后谁敢娶你?”
不远处的竺束刚要开口,结果被姜柚瞪了一一眼,他赶忙闭嘴。
刘景浊叹息一声,又取出一锭银子,没好气道:“长大了想着还我。”
姜柚一把接过银子,笑意不止,冲着竺束使了个眼色,扭头儿蹦蹦跳跳的走了。竺束紧随其后。
其实竺束有些纳闷儿,至于这么攒钱吗?上次每人一枚五铢钱,就买了些吃食与小玩意儿,估计都没花一两银子呢。
两人走去集市当中,竺束想问又不敢问,只好跟着,待会儿帮忙付钱呗。
姜柚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好像很喜欢钱?”
竺束眨了眨眼,没敢点头。
他生怕但凡一点头,就被前方那疯丫头一把薅住脖领子。
不过姜柚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道:“我对钱不感兴趣,只是我师傅要去很远的的地方,很久都回不来。我不得好好攒钱,万一想他了,偷偷摸摸买一张船票不就走了?”
她的想法很单纯,努力修炼,早日结丹,然后回离洲看看爷爷,然后就去归墟看师傅。
这么些年来,很少跟师傅分开,现在快分开了,当然会舍不得。
刘景浊带着白小豆也到了行宫,进门之时,刘景浊忽然停步,轻声道:“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白小豆抬起头,“啊?”
刘景浊沉声道:“记得九月初三那场大雨吗?那是权忠下的,他死了。”
少女站在了原地,发起了呆。
刘景浊也没着急打扰,生死之事,越长大,遇见的只会越多。白小豆也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去瞒着。
我已经跟好多人,再也见不到了。
片刻之后,白小豆撸起袖子,把早已准备好的手串放回了百宝囊。
少女轻声问道:“权爷爷葬在哪里?”
刘景浊给了白小豆一个准确又模糊的答案——景炀。
走入行宫深处,一处农家小院映入眼帘。太上皇赵炀跟个老农似的,身着黑衣,正在锄地。
刘景浊一时之间不敢确定,前方那老人,是不是干爹。
他喉咙动了动,试探开口:“爹?”
赵炀缓缓抬起头,把白发往边上捋了捋,回过头,瞪了刘景浊一眼,沉声道:“还晓得来看看我?”
白小豆飞奔过去抱住赵炀,哽咽道:“头发怎么全白了?上次见都没这样啊!”
赵炀哈哈一笑,按住白小豆的脑袋,轻声道:“我家小豆豆可比三个不孝子贴心多了,都晓得爷爷头发白了?也没法子,老了嘛!”
刘景浊迈步走过去,轻声道:“怎么不让太医开点药调理调理?”
赵炀点了点头,“是得调理调理,再不济也要用墨汁儿涂黑了,要不然咋好意思去神鹿洲?就这样子去,不得被亲家公笑死。”
他已经决定了,刘景浊再度离乡之时,他也会去往神鹿洲,提亲。
那么好的丫头,你小子不着急,我这个当爹的着急。
赵炀轻轻推开白小豆,走去刘景浊身边,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伤感的,人都会老嘛!放心,我尽量撑到你返乡,我还想瞧见你跟老大成亲呢。”
先皇后,现在来说就是太后了,已经离世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每一刻对赵炀来说都是煎熬。可惜从前太忙,没空去想她。也幸好从前太忙,没空去想她。
现在好了,我可以在院子里种上了她最喜欢的花儿,每时每刻都可以想她了。
以前还年轻,所以不敢想。
如今头发都白了,还有什么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