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涂在酿酒,听到了两个丫头言语,但没说话。
她心说豆豆现在还不明白,像公子的,其实是她。因为她与公子一样,说话之时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而姜柚,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的感觉。
刘景浊落在渡口,正好那艘画舫样式的渡船也停靠稳当了。
一位女子飘飘然落地,身着暗红长裙。
四千年一遇之天骄,没成想她的船是头一个停靠此地的。
刘景浊可是这位天骄名副其实的杀父仇人。
可景语却笑着施了个万福,轻声道:“没想到恩公亲自来接我。”
刘景浊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笑道:“头一艘停靠渡船,我当然要亲自来接,一点小意思,讨个喜头儿。”
里头装着六枚五铢钱,对某些人来说,是巨款也不为过。
此后每个年头儿第一艘停靠渡船,都会讨得这个喜头儿,年年都有六枚五铢钱。
景语接过那份喜头儿,笑道:“没想到我有这么好的运气。”
刘景浊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道:“乾坤玉跟顾家的事儿,多谢了。”
景语赶忙摇了摇头,“恩公哪里话,不是景语薄凉,当年要不是恩公出手,我那爹爹返回浮屠洲后,定会吃了我跟娘亲,以助他破境登楼。”
有一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百节却是亲眼得见的。
杀入那头老蛟坐镇的城池,斩了那头老蛟之后,刘景浊才发现,那座城池百万妖族,竟是被那老蛟吃的干干净净。
刘景浊点点头,轻声道:“青椋山这边不会为难你,龙师那边想必你也已经谈好条件了,所以自青泥河而下,阆水龙神跟芈先生都不会为难你。但那处在渝州境内的斩龙台,我们确实也没什么法子,只能靠你自己。而且,瘦篙洲那座斩龙台已经被左春树捣烂,如今中土斩龙台,便是天下唯一了。”
她是拿命在赌,而且不只是顺着江水顺流而下就行。哪怕能过那处斩龙台,她还要自东海往北游,随后要逆河上而上,在伊阙跃过龙门才算完。
可其实,得江河气运都是后话。前提是景语得在鱼窍峡内,取得黄龙传承。
景语轻声道:“不瞒恩公,祖龙数次入梦,得传承一事,想来不难。”
这么重要的事儿,就这么说出来了?
景语一笑,“虽然头一次见面,可我打心底里当您是恩公。说实话,我死无所谓,但我舍不得我娘死。”
既然景语如此开诚布公,刘景浊便抬头看了看天幕,传音说了件泄露天机的话。
“景语,即便化龙成功,你也不会是中土之灵,麒麟也不会是。”
这是几年前渔子在离洲告诉刘景浊的。
算天算地算无遗策的左珩川,唯独算不出的,只有自己。
景语笑了笑,开口道:“成与不成,起码要试试嘛!不过无论结局如何,我的命运已经与景炀国运绑在一起了。哪怕不成,日后我也是景炀王朝的护国神兽。”
许经由的一举多得,这就是其一。
想到这里,刘景浊忽然一愣,随即叹息一声,自嘲一笑。
论算计,还是许经由那老小子在行。
大月覆灭之后,景炀王朝独霸一洲,那景语作为护国神兽,不是中土之灵,又有什么区别?
转过头看了一眼青鱼峰,刘景浊轻声道:“带青鱼回来,我替顾衣珏谢谢你。”
一袭白衣瞬身落地,腰间挎剑。
“山主,我得自己谢。”
刘景浊笑了笑,率先离开了,顾衣珏应该还有好多好多要问的。
刘景浊追上狄邰,与其去了一趟渡口那间尚未起名的客栈,出来之后就听见客栈里有人嚎啕大哭。
狄邰依旧冷冰冰的,开口说道:“我师傅说,若非几百年前有人给那两只螃蟹起名,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那两只小螃蟹,一只名叫潘海,一只名叫文德,是个晃晃荡荡,半死不活的剑客为他们取的名字。
刘景浊却说道:“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我们可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处在冤冤相报之中的那些人,没有对错的。”
狄邰忽然说道:“刘山主,我打算与高图生一道去往归墟。”
刘景浊问道:“蹇宗主的意思?”
狄邰摇摇头,“不,我自己的意思,毕竟也是剑修。与你说这个,是想烦劳刘山主不要看不起鸿胜山。”
………………
九月初一,扶舟县境内陆陆续续有人来。
人间最高处,玄岩老道悬空站在天门处,抬手给石耐寒一口酒。
玄岩叹息道:“九月初三日降生,这是命数,如今又是他刘景浊三十三岁的一道大坎儿。”
石耐寒一笑,沙哑道:“我老家那边有个说法,叫三十三岁乱刀砍,斩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