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走的,听到这里,刘景浊又折返了回去。
“给你讲个故事?”
看起来不他也是说累了,接下来就是刘景浊开始说了。
“故事很简单,是一个男人,即将与一个追求了许久的姑娘成亲。他十几岁时就遇到了这个即将成为他的妻子的姑娘,断断续续近十年,期间有分开,这期间他又遇到了一个小姑娘,算是稀里糊涂的喜欢了,但没有实际发生什么,那个小姑娘也并没有多喜欢他。再后来,家里人催婚,要给他找媳妇儿了,他着急了,也就是这个时候,最早遇到的那个女孩出现了。他呀!以为这个女孩是他魂牵梦绕的姑娘,两人毕竟好了那么些年,互相知根知底,所以很快就死灰复燃,打算一年之后就成亲的。可马上要成亲了,他却一天比一天烦躁,因为他天天梦到那个小女孩。可他觉得啊,已经要成亲了,再去朝三暮四的,还是人吗?可事就是这样,想要的时候死活得不到,手里满了,从前得不到的又能轻易拿到手了。那个小女孩来找他了,小女孩已经长大了,长得也比现在这个好看,又年轻,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个女人放在一起,几乎是没得比啊!真要去挑,很容易选择的,是个人都会选更好的吧?他甚至可以骗着两头儿,去享齐人之福的。结果他喝了一顿酒,酒醒之后,选了那个即将成亲的。”
说完了,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刘景浊起身都往外去了。
出了牢狱,红酥就站在大石头前。
“我没明白,能解释吗?”
刘景浊说道:“因为他够坚定,始终记得他是一个即将成亲的男人。”
有些人,就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红酥恍然大悟,见刘景浊要走,急忙问道:“他说的关于读书人的话,你是怎么想的?当年……当年死在狐窟前的那个读书人,曾经被相差不大的问题问住了,临死之前,他的信仰,好像有所动摇。”
刘景浊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红酥,读书要读全的。”
走去海边,刘景浊坐在礁石上,开口道:“就只说字面意思,一座无关紧要的墙要倒了,你往墙根儿钻啊?君不君子的先不说,傻子都知道躲!有些人啊,一直在偷换概念。知道墙要倒了,自己离远点,喊人离远点,与站在墙底下然后跑了,能是一回事?”
红酥摇头一笑,打趣道:“你要是去当个教书先生,这么教书,文字估计也就不枯燥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说道:“妖族那边什么样我不知道,人族这边,也不说君不君子的,即便小人死了之后,但凡有后人,还不是要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再入殓?在战场上,将士跪着死是很丢人的事情,而真正的读书人是有读书人的尊严。你什么时候见过孙犁蓬头垢面?即便被斩去一臂,他回岛之时,依旧干净清爽。”
顿了顿,刘景浊叹息道:“我很擅长与人争辩,说得再离谱我都能接,只是有时候懒得接。说到底,我不算是个读书人,只是个翻书人,从前妄想在书中得到解脱的翻书人。”
红酥轻声道:“他说,知道的少了,人会活的很满足。那你说,要是没有人间第一位炼气士的指天一问,会不会就没有炼气士?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纷争了?”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也许吧。”
有些话说出来会很难听,但却是实话。
肚肠虽咫尺,钱粮永无足够之时。
人虽左右两目,看尽山中看山外,看尽天下,看天上,永无穷尽之时。
炼气士永不会觉得自己境界够高,寿命够长。
这些人之常情,说好听点,是问道,说难听点,就是贪欲。
只不过,若不是人的这点儿贪欲,恐怕人间便也没有如此这般五彩斑斓了。
有个和尚落地此处,对着刘景浊双手合十。
刘景浊斜眼看去,沉声道:“我跟佛门不对付,跟摩珂院更不对付。”
行目和尚开口道:“既如此,请落剑斩我,了结恩怨。”
刘景浊回过头,呢喃道:“行目,我读了几天灯录,里头说天下桥度驴度马,什么意思?”
也不知怎么忽然发问,行目接话道:“桥就在那里,走什么度什么。”
众生平等罢。
刘景浊一笑,“好像圣贤道理,无论哪家,都是把简单的事儿用个复杂说法儿提出来,再以简单答案解决?”
行目也是一笑:“上二楼共计七阶,你我都知道,你我都没动步,留下复杂问题与简单答案的人动了。”
刘景浊忽然凭空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也就是红酥知道,那家伙重返地下二层,一脚踹开牢门,对着富柏山一通拳打脚踢。
最后,刘景浊喘着粗气,沉声道:“你他娘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