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渡抬起头,沉声道:“一根竹签子扎在心头,跟一把竹签子扎在心头,一样要命。几个人的闲言碎语,跟一群人的闲言碎语,一样寒人心。”
刘景浊沉声道:“要是来,就得摘了帽子。”
吴业与陈晚渡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刘景浊。
刘景浊沉声道:“不愿承认自己出身的人,我不要。只要陈黄庭愿意摘了帽子,明日卯时到戍己楼即可。”
说完便抱拳离去,倘若陈黄庭不愿意摘了自己的帽子,那他受不住日后的流言蜚语的。
当然了,他只要愿意面对自己的出身,我刘景浊会让那些瞧不起他的同龄人惭愧的。
瞧不起你的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一定能得到他的认可,但咱们可以让他自惭形秽。
你不如我,哪儿来的脸瞧不起我?
这就八个人了,加上算在编外的夏檀烟,就是九个人了。
还有四个人,可以慢慢选。
这天夜里,姬泉跟刑寒藻还有阿祖尔,一直在帮宋元青研墨、整理分类那些册子。
刑寒藻大致算了算,五天六夜,要抄写万余人的名字、籍贯、擅长什么,平均每人要用到三十个字,哪怕只有一万人,也得三十万字啊!
可宋元青愣是把这三十余万字,写得工工整整,没有一处连笔,没有一处涂抹掉再修改的。
眼瞅着已经快到寅时了,屋内被姬泉施法,白昼一般。五天六夜没有休息的年轻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即便如此,落下的字,依旧工工整整。
这戍己楼二楼,其实是一处落在云海之上的大宅子,四合院模样,东西各三间屋子,宋元青就在其中一个屋子里。
三个年轻女子坐在正堂门前,可能是因为阿祖尔最好看,所以她坐在中间。
之所以会来,其实到现在,阿祖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在刘景浊两次放心让她主持大阵之时,她就已经暂时放下了那份国仇。国仇在天下仇这边,是得让路。
阿祖尔轻声问道:“宋元青为什么这么拼?”
这样下去,命可就没了。
姬泉单手抻着脸,轻声道:“不晓得,我那表弟做事儿,反正挺奇怪的。”
但刑寒藻明白了,明白了山主是什么意思。
山主是想让宋元青证明自己,而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别人可以帮忙的。所以她们想要帮忙誊写时,被拒绝了。
一个凡人,靠着仙丹,能过百岁吗?等到宋元青垂垂老矣,再看到后人翻阅自己亲手所写的这数万名字,自然会很开心。
虽是一介凡人,但总算没有白活一趟!对得起自己这个姓氏。
陈氏一家,占地方圆三十余里,在这一大片地方上,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处宅子。
已经寅时,陈晚渡手里提着一把剑到此,是陈氏宝库中唯一一把仙剑。
仙剑仙宝,除却破烂山跟龙丘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别家也不容易有。更何况自古以来,仙剑就最难铸造。
推门进去,有个头戴笠帽的年轻人,正手持一把寻常铁剑,演练剑法。瞧见陈晚渡进门,他也没理会。
陈晚渡像是习惯了,自顾自坐去椅子上,自顾自开口:“一个时辰之后,去戍己楼见刘景浊,以后你作为他手下修士,在戍己楼做事。”
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只冷漠一声,“不去。”
陈晚渡一笑,“人家还不要你呢,是我差点儿给人跪下了,才求来的一个名额。”
陈黄庭只是一句:“不去。”
陈晚渡也不恼怒,只是说道:“他只有一个要求,你要是去戍己楼,得把笠帽摘了。”
陈黄庭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猛地转头,沉声道:“侮辱我?”
陈晚渡冷声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但刘景浊说了,不愿面对自己出身的人,他不要。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来跟你聊一聊。”
顿了顿,陈晚渡又说道:“是人是妖,又或是半人半妖,别人说了不算,得看你自己怎么想的。你爹娘生你一遭,难不成只是因为你娘是鹿妖,她就不是你娘了?”
陈黄庭冷声道:“别人说,我会堵住他的嘴。”
陈晚渡摇头一笑,将剑插在院中,轻声道:“黄庭,万般不堪犹是我,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一个时辰之后的戍己楼,去不去你自己决定,要是去,就把帽子摘了。”
高挑青年看着陈晚渡远去身影,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