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竺束就坐在白小豆跟姜柚百丈之外,他身边还悬着一把剑,想跑也跑不了的那种。
这一晚上,他都把能想得起来的神仙求了个遍。碰到那个人徒弟就算了,可千万千万别碰到他本人啊!
姜柚跟白小豆其实也没睡,只是挨时间,等到明天早上而已。
姜柚轻声道:“他说他会去看那些个被那只地鼠害了的人的家人,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是真话吗?”
白小豆点了点头,“是真话,只不过也是为了去混口吃的,他跟我一样,不吃肉的。”
姜柚想了想,都不吃肉了,那估计不是什么不学好的小妖了。
听着竺束说,那只地鼠也只是金丹而已,要是这样的话,只要明日走几处山村,再去佐证一番,若是真如竺束所说,打杀了就是。
两人各自盘坐一边,都在炼气,都不说话。
姜柚这是第一次跟除了刘景浊之外的人于荒野过夜。有些谎言,时间久了好像真就成了真的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怕黑。
至于白小豆,于荒野过夜,哪怕是孤身一人,也不知已经多少次了。从小到大,白小豆最不怕的就是黑暗跟独孤,她就是在黑暗跟孤独中活下来的。
直到现在,白小豆的人生有了三道光。
第一道光,是把她从火架子上救下来的白猿爷爷。第二道光,是带她离开那个地方,管她吃喝,教她做人道理的师傅。第三道光,是长安皇城里的人,青椋山上的人。
偌大一间暗室,只从一道锅盖大小的窗户里撒进来三道光。
这些年里,白小豆一直待在光里,不敢回头。
因为一旦回头,就是漆黑无比的屋子。
除了那三道光,剩余的是一团铺天盖地的暗。
姜柚忽然说道:“师姐,咱们的师傅,再次离乡,是不是得很久很久?”
白小豆点点头,“可能需要很多年,咱们要是凡人,估计孩子都能娶媳妇儿了。”
姜柚有些心疼,压低声音问道:“那得多少年啊?”
白小豆想了想,轻声道:“可能,至少也得十几年吧,甚至可以几十年。”
这段对话之后,只剩下沉默,姐妹俩就在沉默之中,度过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清晨,天尚未放亮,这个季节天亮要等到辰中,此时最多卯时。
都是一个师傅教的,虽然所学拳法不同,但每日早晨的练拳,雷打不动。
姜柚是遇见刘景浊后才开始的,但白小豆是从小,从不到六岁,到现在已经快要十五了。
不远处的竺束只眼睁睁看着,也不敢开口打扰,等到了卯中,两人停下练拳,他才敢说:“离得不远,就三十几里地,咱们要是现在走,赶在午饭前就到了。”
他要去的地方,一共也就三处。
而且这次他是打着出来买东西的幌子,最多三天就要回去,这都耽误了一天了。
三十几里地,还真走啊?
姜柚狂奔起来,半个时辰就到了。
至于白小豆,仙剑青白已经认主,其实是可以拖着她走的。
于是一把剑拉着三个人,嗖一声,就是三十几里。
落地之处是一片草地,不远处牛羊成群,帐篷里有个老妇人,正在炉子上煮奶。
竺束解释道:“这里位处于阗国跟大雪山的交界处,树木不多,柴禾难得,所以烧火用的都是牛粪。这老婆婆的儿子就是在捡牛粪的途中被抓走的。”
说着,竺束也有些气愤。
“明明那么多牛羊,吃就是了,他非要抓人。”
姜柚问了句:“你没想过给你娘报仇?”
竺束握紧了拳头,从牙缝儿里挤出声音,“怎么没想过?可我没本事。”
白小豆只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我们就不去了,待会儿你吃完了咱们再去别的地方。”
等竺束走后,白小豆才说道:“柚子,咱们把山水桥跟青白收起来,免得给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好惹。”
姜柚咧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她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好像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的师姐,遇事要比自己冷静许多。
上次在云冭县,虽然师姐没出手,但怎么做都是她交代的。
姜柚也说道:“只是走一遍,还是不够,咱们得去那地鼠巢穴看一看。竺束不是说有专门关人的笼子吗?现在还有好几人在,留着过几天再吃,无论如何,咱们可不能让那几个还活着的出事。”
她们思路是对的,白小豆甚至主动去听了老妇人心声,竺束并未骗人,她的儿子,就是去年冬天失踪的。只不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死了。
云海之上,刘景浊也皱起眉头。
尽管是在于阗国境内,不是景炀本土,但也是属国,就这么放任不管吗?他于阗国的山水神灵是干什么吃的?即便没本事除妖,就不会上禀于阗都护府吗?
他就看着白小豆跟姜柚走过了好几个村庄,不光去了竺束所说的遭难人家,还去了别处打听。
到了最后一处时,也是帐篷,但远看那处帐篷之时,姜柚就笑着拍了拍竺束肩膀,轻声道:“我们这就走了,千万别告诉别人见过我们啊!不瞒你说,我十六岁的时候杀你这般妖族就如屠狗,毕竟是我师傅的徒弟嘛!你要敢瞎说,我倒是不介意瞧瞧竹鼠长什么样,不过是死了的模样。”
竺束哭丧着脸,叹气道:“我哪儿敢啊!要是跟哈拉大王说了跟你们走了一路,哪儿用得着你打死我?”
姜柚点点头,颇为满意。
“那就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