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空了,大多数人的故事也都讲完了。
郁浅浅还是有些孩子气,双手托腮,怔怔出神。
百年光景,酆都罗山的人又不会告诉她外面的事情,也就三年前去了一趟离洲,但就是远远看着张柳,说了句:“你要往前看啊!傻子。”
所以刘景浊带来的故事,就像是大雪山上牧民出门放牧时带的牛肉干,是风干的,滋味差点儿,但很有嚼劲儿,还管饱。
此时郁浅浅就在心中,对于这些故事,反复咀嚼。
沉默许久,郁浅浅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啊?”
刘景浊摇了摇头,笑道:“大家都一样,我也一样。”
郁浅浅转过头,笑着说道:“哎呀呀!这会儿发现,跟你说话就像是跟刘先生说话,很有耐心,还让人心里舒服。但要是阁主,要不就是一脚,要不就是一句死丫头滚边儿上多愁善感去。”
刘景浊哈哈一笑,心说娘亲估计是真会这样儿,她不可不像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郁浅浅缓缓起身,轻声道:“你可以故意卖个关子,让……不不不,这样不行。到时候你就说,让他帮忙去一个地方找个什么,然后让他到我那儿,得偶遇才行呢。”
刘景浊笑道:“到时候或许他痛哭流涕了,你就蹲在不远处,心里想着这个傻子是谁啊?好大个人哭什么?”
郁浅浅笑个不停,“你比刘先生有趣。”
说着已经往屋外走去,这屋子待了百年,
但没什么好留恋的。
郁浅浅轻声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告诉他一句话,但不能说是我让你转告的,不然万一做不到,他就一辈子放不下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好,一场烟火拖了十年我都没忘,别说这个了,我会想法子的。”
郁浅浅这才说道:“我呢,最喜欢看烟花了,我可能会忘了他,但我会把某一场绚烂烟火烙在脑子里的。要是我不认识他了,你就让他放一场烟花,怎么样?对对对,还有,别太早来找我啊!等着我长大,那多痛苦?”
其实刘景浊很想告诉她,青椋山上有个人,就是等着一个姑娘长大,那姑娘,现在也十来岁了。
青鱼峰上顾念鱼,他甚至连佩剑都叫伏休。
人间处处多情人,可惜不是人人都跟这两对儿似的。
人间最失意,渔子左珩川。
走出谅事城,那位州来季子还在。
他都好奇,刘景浊居然能说动这死活不去投胎的女子,怎么说动的?
他笑着抱拳:“人皇帮我一大忙啊!”
郁浅浅又是满脸好奇:“阁主偷了人皇印,少爷成人皇了?”
刘景浊摊开手,无奈道:“运气不好,没有法子。”
郁浅浅哈哈一笑,看向季先生,蹙着眉头,问道:“我能选地方不?”
季先生赶紧点头,生怕这钉子户反悔。
“哪儿都行!你挑!”
郁浅浅沉思片刻,忽然咧嘴一笑,试探问道:“我想要一个出门儿乘小船,风景如画
,小桥极多的地方。最好是气候宜人,甜食多的地方。推荐一个呗?”
刘景浊笑着说道:“季先生家乡不是正好?”
季先生也问道:“姑苏,行吗?”
郁浅浅点头不止,“那能挑姓什么吗?还有个头儿不能这么矮了,得前凸后翘一点儿,当然还得长得漂亮。”
听得刘景浊那叫一个嘴角抽搐,他真想问一句,左护法,你当酆都罗山是你家开的啊?
哪成想季先生依旧点头,问道:“你想姓什么?叫什么都可以选好,你出生时我扮神仙去给你起名字!”
这简直是定制投胎啊!可见百年光阴,把这四位明公折磨得够呛。
她又想了半天,随后看向刘景浊,轻声道:“还是姓郁吧,你帮我取个名字,到时候叫他扮做神仙去。”
刘景浊当即说道:“郁梳蝉如何?”
郁浅浅问道:“听着是不错,有出处吗?”
刘景浊讪笑道:“鬓梳蝉。”
女子咧嘴一笑,“行吧!老季,咱们走。对,你不能让我即将见面的爹娘很穷啊!不必大富,最起码得给我买得起甜点的。”
季先生就是点头,反正她说什么答应什么,只要能把人送走,怎么都行。
可没走几步,郁浅浅忽然蹲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刘景浊,然后苦着脸说道:“要不然你们把我打晕丢进去吧,我不敢。”
刘景浊言语温和,开口道:“人这一生,相逢与离别总是参差各半,来的时候都是哭着
来的,走的时候得笑着走啊!”
小姑娘一样的清溪阁左护法,猛地起身,狂奔了出去。
边跑边骂:“奶奶个腿儿的人间,这次我要笑着来!”
刘景浊笑着大喊:“一言为定啊!”
人是劝走了,但刘景浊着实高兴不起来。
过了许久,季先生折返回来,笑问道:“怎么?不高兴?”
刘景浊叹息道:“我现在挺不喜欢劝人的。”
季先生一笑,“原因呢?”
刘景浊只说道:“只要是劝人,说得再怎么有理有据天花乱坠的,总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我,我也希望有人照着我脑袋一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