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湖水里，尤灿荣的身体就像一个能量巨大的污染源，正在不断往外排出油性的液体。

浓稠的油和水汇合在一起，几乎要糊住了姜琦的眼睛。

姜琦在一片污浊之中看到，尤灿荣的身子不知何时变回了正常时的体型。

不，比他正常时还要枯瘦。

那双内勾外翘、一直延伸到太阳穴附近的丹凤眼就镶嵌在消瘦的脸上。

苍白的瞳孔中开始有淡淡的黑色出现，如一滴墨落入水中，渐渐地化开，最终形成两枚漆黑的瞳仁。

而在那瞳仁深处，有一种名为“哀求”的眼神。

尤灿荣赤着身子，无所凭依地漂浮在湖水之中，正直勾勾地看着姜琦。

姜琦读懂了那眼神里的意味，尤灿荣想要让自己救他出去。

可是，自己真的要救他出去吗？

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吗？

灵气暴动形成的异变停止了吗？

姜琦不敢肯定，因为有可能庞大的水体已经镇压住了尤灿荣体内暴乱的灵能粒子，也有可能他已经被灵能粒子吞噬了心智，变成了一种半妖半魔的畸形生物。

此时的哀求，只是那畸形生物的心智想要活下去而编造的谎言。

燮门书院前辈留下来的那些有关镇压妖魔的书籍中不止一次叮嘱道，后辈一定要提防妖魔的谎言，它们素以狡猾著称。

姜琦过往执行任务时发生过的惨痛经历也让他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因此，当那哀求的眼神出现时，姜琦甚至没有出现一分一毫的犹豫。

他脸色憋得发青，快速从鞋子里抽出一把斯堪的纳维亚联邦产的军刀。

这把军刀削铁如泥，若是尤灿荣还未变回原形，姜琦想要砍断他的手掌，还需费上一番功夫。

可现在尤灿荣已经变回了正常体态，表皮韧度和骨骼强度都回到了正常人类的标准，因此这把军刀很轻易地就将尤灿荣的右手手掌切断。

大蓬大蓬的鲜血冒出，像是在湖底盛开的血斛。

一只残缺的手掌缓缓地掉入湖底。

同样沉没的还有尤灿荣希冀的目光。

姜琦发青的脸上有着一种刻意疏离的冷漠，他过去总是做这样的事。

燮院花了好几年把他培养成了最优秀的调查员、军人和杀手。

在这个过程中，他必须控制住人类最基本的同情心，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那样运作。

只有这样，他才能和那些比他还要冷酷、还要绝情、还要残忍的敌人抗衡。

这些人里，有穷凶极恶的匪徒，有杀人如麻的恶魔，有诡计多端的妖怪……那段嗜血峥嵘的岁月里，姜琦和他的伙伴们在国际范围的地下世界里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人人都知道，遥远的东方出了个前途无量的天才。

人人都希冀着，这个天才早日成为攀登者，走上那登神长阶。

可人人都不知道，这个天才已经坠落了，在他觉醒了一种冷门且鸡肋的神煞之后。

冷酷无情的燮院念在他曾经为学校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将他们这种知道太多学院秘密又失去了作用的尖子生洗去记忆。

燮院首先为他提供的机会是转去文职，但被他严辞拒绝了。

之后，燮院又准备给他调剂专业，去最热门的“神煞的新技术应用”。

如今桑苏市的科技巨头，任我行集团，其董事长任我行便是这个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可也被姜琦推脱了。

已经习惯了打打杀杀、在死亡线上游走的他，是不可能再沉下心来去搞什么研究的了。

他决定用自己的所有功勋，换取一个进入燮院禁书区的机会，在那里，他想应该能找到改变现状的方法。

可是，燮院并没有批准他的申请。

并且，严令威胁他，要么配合学院的工作，要么就洗去记忆，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读书、娶妻、生子，就这样平凡无忧地过完一生。

然而，见识过世界浩瀚的姜琦怎会愿意像被蒙在鼓里一样过完自己的一辈子呢。

可他也不想被学院呼来唤去。

最终，向来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同时万分震惊的决定。

硬闯学院禁书区！

这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