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在街上乘凉，两个小硬板凳，一条用絮了的毛巾或随便一条轻便的旧衣服驱蚊，宋园依偎在奶奶脚下抬头看月亮。

时间富余就得想方设发把它打发掉，那年月里没互联网娱乐，电视看烦了就讲故事。

奶奶讲故事时嗓音是低沉的，低沉滋生神秘，奶奶讲故事时思路清晰，每次都一字不差。想必这些故事早已烂熟于心，由奶奶的长辈讲给她，她又讲给自己的五个孩子和孙子孙女辈。奶奶故事的主题无外乎善良正义，行好事者必有报偿。

奶奶讲过情节最复杂的故事莫过于笤帚疙瘩饭箸丫。

故事是这样的。早先，有一个大娘带着孙子回家，走到一口水井边，口渴劳累坐在井沿边歇息。谁知道皮猴子精守株待兔早就在这等着了，它变成一个女的。

“大娘，我看你头上有虱子，我给你抓抓？”

大娘就让它抓，“哎呦，疼！怎么割肉似得！”

“大娘，你虱子真多，得使劲儿抓。”

“哎呦，轻点儿！”

“大娘你忍忍。快抓完了。”大娘就让皮猴子精一指甲盖、一指甲盖给揪着吃了，皮猴子精吃完大娘，又吃了小孙子。最后换上大娘的衣裳，夹着没吃完的大娘的几根手指头，去了大娘闺女家。

哐啷哐啷好一顿敲门。

大娘的两个闺女笤帚疙瘩和饭箸丫从门缝看到一个头披黑布的人问：“谁？”

“你娘！还能是谁！”

“俺娘说话不是这个声音。”

“我感冒嗓子哑了。”

“小孙子来？”

“那小子赖了你姥娘家非要多住几天，我自己先回来了。”

开了门，往里走，笤帚疙瘩饭箸丫看着娘鼓鼓囊囊夹着东西。问：“娘，你夹着什么东西？”

“你姥娘给我的胡萝卜。”

笤帚疙瘩饭箸丫把娘请进门，娘骨碌一下上了炕就侧着身躺着，在那嘎巴嘎巴啃东西。

“娘，你吃什么？”

“嗓子不舒服，吃胡萝卜压咳嗽。”

“娘，给俺也尝尝。”皮猴子精扔给姐俩几根。姐俩一看是几根手指头，有一根手指头上有她娘的戒指，两人对着头默默流眼泪，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等皮猴子精睡着了，姐妹俩悄声商议好替娘和儿子报仇的主意。

第二天早上，笤帚疙瘩用一根绳子绑住箩筐，绳子搭在院中大树枝上，饭箸丫坐在箩筐里，笤帚疙瘩一把一把往下拽绳子，把饭箸丫升拉到大树上边。

皮猴子精见了问：“嫚儿，你俩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