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秦放鹤赶紧说,“此物不同其他,一次做好
,好生维护可用数十载!就算一次花一百万两,均到二十年,每年也才五万两,均到每一日,每日也才一百二十六两!简直跟白捡一样!陛下试想,区区一百二十两银子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但您零存整取,得到的,便是国之利器,功在社稷、可传千古!”
天元帝:“……“
难怪董春让他直接过来,而不过内阁和翰林院的手,这开销万一传出去,得多少衙门反对啊!
天元帝久久不语。
这小子巧舌如簧,这么分开一算,好像确实不算贵,但一口气出去这么多银子……
皇帝不发话,外面翰林院众人也不敢贸然进来念折子,都在外面眼观鼻,鼻观心。
一时间,殿内安静得厉害,只偶尔火盆中烧得通红的木炭偶尔发出一点细微的噼啪。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内侍轻手轻脚进来,胡霖见了,过去问什么事。
小内侍低声道:“太子殿下来问安。”
胡霖摆摆手,自己亲自端了茶壶为天元帝续茶。
“谁来了?”天元帝一心二用,也注意到他的动作。
“是太子,”胡霖道,“好像是刚向太后问安。”
“雪还没停吧?”天元帝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炕上,胡霖忙取了万字不到头的小绣被替他盖上。
“是,”胡霖躬身道,“陛下可要继续议事?”
太子虽是储君,然如今也只在六部办差,若无皇帝召见,一旦出宫就不能随便进来。
若议事,就是今儿不见太子了。
“见吧。”天元帝又向外看了眼,“散了。”
胡霖领命而去,路过翰林院众人时使了个眼色,众人便顺势告退。
秦放鹤就有点急了,“那这预算……”
天元帝没好气道:“边儿上站着去!”
秦放鹤一怔,倒是有些触动,“这,太子殿下来请安,臣……”
“不要银子了?”天元帝端起热茶抿了口,从冉冉升起的水汽间望过来。
然后秦放鹤就乖乖去一边站着了。
刚站好,太子就垂首而入,先行大礼请安。
结果稍后起身一抬头就是一愣,正对面靠墙站着的秦放鹤冲他腼腆一笑。
在这儿撞上,怪不好意思的。
“太子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么?”天元帝问道。
“哦,”太子瞬间回神,恭顺道,“并无要事,只是今日突降大雪,儿臣忧心太后和父皇的身子,故而忙完了兵部事务后,特来探望。”
还是四皇子时,他就曾在礼部和鸿胪寺等衙门历练,如今得封太子,则正式开始在六部轮转。
世人虽常将六部相提并论,然实际地位并不均衡,吏部和户部地位超然暂且不论,天元二十一年、二十二年万国来朝,礼部的人红光满面,走路都打飘,可使团一走,马上就成后娘养的。
前些年朝廷大兴工事,又兼造船造炮,工部地位便扶
摇直上。
这几年准备对海外用兵,兵部日子也越发滋润。
倘或他不是太子,如今且去不了兵部呢。
听到这儿,天元帝就猜到太子的来意,“哦?说来你去兵部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收获?”
太子忙谦虚道:“不敢妄谈收获,诸位大人皆是朝中栋梁,去后方觉我之不足,更觉父皇之不易……”
听他这般自谦,天元帝反倒满意,叫他坐下说话,“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人无完人,这也不算什么,纵然是朕,到了这般年纪,也要日日读书精进。你是太子,来日便是皇帝,一国之君,最要紧的是学会如何用人,用能人。”
什么人做什么事,你一个来日想当皇帝的人难不成还想万事精通?
那完了,路走偏了!
哪怕真全知全能,一人之力也应付不来,关键还是要学会驭下。
“是,儿臣受教了。”太子忙起身道。
做了太子之后,他反比从前更谨慎小心。
“坐,坐下说。”天元帝压压下巴。
气氛不错,天元帝问了太子几句闲话,又道:“今日果然无事?”
太子略一迟疑,“果然还是瞒不过父皇。”
“讲。”
“是,儿臣近几日在兵部行事,也听得高丽求援,据说如今便有使者在城郊驿馆等候消息……”太子说得很慢,生怕触到雷区。
不等他说完,天元帝就嗯了声,“你想问朕为何迟迟不发兵?”
“是,父皇圣明。”太子忙道。
天元帝忽然问了个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日常读诸子百家,最常看哪几本?”
“回父皇,儿臣多看孔孟之言,”太子又想起方才天元帝引用庄子,故而又不着痕迹地补上,“只偶尔也看看老、庄。”
“孔孟多仁政,老庄恣意,不错,”天元帝拨弄几下手串,不等太子松口气,突然又来了句,“但治国非等闲事,法家、墨家、兵家的攻伐征战之术,读读也无妨。”
太子听了,心尖儿一揪,坏了,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