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县学(1 / 2)

次日雨停,章县现任林县令如期来拜访秦放鹤。

地上水渍未干,十分泥泞,秦放鹤未着官袍,只一身旧日短打,亲自去村口相迎。

林县令见了,十分钦佩,极赞他朴素云云。又不免对自己盛装前来感到羞愧,担心对方觉得自己贪图享乐。

他走马上任于上一届会试之前,彼时的章县,依旧是大家瞧不上的穷乡僻壤,会被“发配”过来的,大多没什么背景。

如今秦放鹤起来,虽年轻,但前途未可限量,章县乃是他根之所在,必会多加看顾。

欢喜之余,这位林县令不免也有些忐忑,觉得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人踢走了。

为表郑重,他今早特意选了好衣裳来的,可没想到,秦放鹤就差赤脚穿草鞋了,两相对比惨烈,一时有些慌乱。

秦放鹤看出他心中忐忑,便笑,“快别这样,谁人不爱鲜衣美食?我素日在外行走时也不这么这,皆因这几日下了雨,我几套正经衣裳都洗了没干,行走不便……“

登门拜访,自然要衣裳得体,林县令此举并无不妥。

且虽是好料子,但款式做工都是多年前的,想来这位父母官家底不厚,统共也没几身好衣裳……

听了这话,林县令才松了口气,连道惭愧。

“论起来,这路也该修了,奈何……”

秦放鹤摆摆手,“朝廷拨款有限,地方官难做,这些我都知道,不必多言。修路么,所费不多,我倒还支付得起,已经自掏腰包与了村民,只待天气转晴,就动工。本县的朝廷拨款么,且留着做正事吧。”

若说方才只是客气,可这番话,结结实实说到林县令心里去。

他长叹一声,作了个揖,“多谢上官体谅,许多事,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章县不过小地方,素来不被重视,纵然如今出了个六元,朝廷拨款也只是略多点皮毛罢了。

这镇上屋子塌了,那村里地该浇了,又或有哪里冷不丁需要一笔开销,直恨不得年年赤字,哪里够分?

路么,一年两年不修,也只是不便,死不了人,说不得就要往后拖一拖……

可到底面上不好看,林县令先自己揽责任,也是告罪的意思,总比事后被秦放鹤揪出来的强。

稍后老村长带人来拜见了,秦放鹤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对林县令说:“托陛下洪福,这村子也渐渐有了起色,只是底盘到底小了些,如今人口渐丰,事多繁杂,恐下头的人管理不善,我就想着,来日或许要化整为零……”

听他竟真的向林县令说起分村的事,老村长等人慌得脸都白了,偏又不敢出声制止,一时心都要凉了。

能做官的,便没有蠢货,林县令骤然听闻此事,便有些诧异,想这白云村纵然发展,如今人口也才过百,荒废的屋子都没住满,怎么就管不了了?

可一看旁边老村长等人的神色反应,心下了然,必然是有些人贪心不足,惹了这位六元不快

顺水推舟卖人情的事自然求之不得,他当下笑道:“说的是,贵村地界虽不大,这一二年间新增人口却不少,光去岁一载便得新生婴孩六人,照这个势头下去,确实有些住不下。分村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叫书记官往册子上添一笔也就是了,诸位上官也不会在意。”

非但不会介意,还会高兴呢!

辖下多出来一个村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口增长,意味着风调雨顺,意味着天下太平,都是政绩。

见老村长等人摇摇欲坠,秦放鹤满意地笑了,“论治理地方,林大人自然更胜我一筹,您裁夺着就是了。”

林县令会意,拱拱手,“职责所在,好说好说,客气客气。”

有了今日这番谈话,就是过了明路,不过暂时案而不发,什么时候分,怎么分,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稍后秦放鹤又向林县令隐晦表示,他长期不在,难保日后没有人借机生事,毁了他的个人名誉事小,若给朝廷抹黑,就是大大的不美了。

所以希望林县令务必公正严明,非但不能对白云村多加包庇,若果然秦氏一族有过,必要公开审理,更要加倍惩处。

口头警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需得在衙门那边备案,彻底绞杀个别村民的侥幸心理才好。

就是要让白云村的人怕,打从心底里怕,只有怕了,才不会犯。

原本地方官对各级官员的亲眷多加照看乃是惯例,怕只怕纵容得狠了,叫他们反倒凌驾于法律之上,成一方毒瘤。故而林县令今日过来,也有试探秦放鹤态度的意思。

没想到自己还没问,对方先就公开表态,十分坚决。

林县令听了,心中一颗石头落地,真心实意向秦放鹤道:“大人大公无私,堪为吾辈表率!下官佩服,佩服!”

大事说完,秦放鹤主动放慢节奏,引着林县令吃些茶果,又说闲话,十分松弛。

那边老村长等人抽空告退,出了门就将“噩耗”转告,旁人暂且不提,秦老三当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人见了,只恨得跺脚,又跟着啐两口。

“这老货,惹了祸事出来,自己倒把王八绿豆眼一闭,装死去了!”

有人抓住关键,“这,这不是还没分嘛!可见十一郎也非那等狠心绝情的,咱们日后好生做事,听人使唤……”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如啄米。

是是是,这可不就是十一郎留给他们的改正的机会?!

只要他们听话,或许,或许就不用被分出去了!

那边林县令随秦放鹤吃喝一回,应下帮忙找第二位先生、大夫的事。

“这个原也不难,章县虽小,倒也有三五闲置,能来这边得您庇护,月月也有银子拿,谁不爱呢?便是衙门里,哪年不退下来几个行伍?多有回不去家的,便是将籍贯迁来,也不过文书上多费一二笔罢了,值甚么!”

双方有来有往,各有所求,进展十分顺利。

林县令

也说起正事,大意是想请秦放鹤去县学讲学几日。

“六元之名如雷贯耳,本县还有诸多学子未能聆听您的高论,实乃平生大憾。难得回家一趟,下官少不得厚着脸皮来讨一讨……”林县令笑道,“再一个,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下官便以权谋私一回,恳请六元公赐墨宝一副,不知……”

这番话说得既客气又亲昵,秦放鹤跟着笑了一场,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即便没有对方邀请,县学他也是要去的,再者也要见见昔日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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