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大婚(三)(1 / 2)

“婚”原自“昏”自化用而来,正经拜堂总在黄昏之后,但之前的流程不少,要过的关卡也很多,若不提前,必然赶不上。

秦放鹤等人才从汪府出来,就见沿途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挨挨挤挤的脑袋黑压压一片,根本望不到头。

若非有巡城卫士、衙役并汪府护院们维持秩序,竟寸步难行。

见他露面,众人都来了精神,人群中轰然炸开贺喜声:

“恭喜恭喜啊!”

“新郎官儿,赶紧去接新娘子!”

“六元公真是好相貌……”

秦放鹤高坐马上,朝四面八方拱手道谢,“多谢多谢……”

另有专门撒喜钱、发喜饼的,对着那好话最密集的地方狂泼,引来众人哄抢,贺喜话越发密集起来,直如疾风骤雨一般,叫人应接不暇。

见前头秦放鹤身着大红喜服,上绣六品文官特有的花样,越发显得俊俏,赵沛禁不住对孔姿清笑道:“子归这时候挑得太对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黄榜公开当日,正逢甘霖;而今日迎亲,亦有他们这些旧友在侧,可谓四喜齐备,若干年后回首也是了无遗憾。

孔姿清今日也穿得喜庆,听了这话,点头赞同。

唯独可惜的是翠苗有喜,齐振业乡试后也是忙乱,不便前来,不然更齐全。

不过秦放鹤马上也要南回返乡,届时自有相见之日,也不算遗憾了。

然而他看向赵沛时,神色依旧难掩古怪。

“……所以,你为何要背剑而行?”

谁家接亲背剑啊!

赵沛反手托了托背上剑鞘,“此乃桃木剑,正经大师开过光的,趋吉避凶,提前算过的!况且你瞧今日人多,难保没有捣乱的,抑或后头宋家小子们闹得厉害了,急了眼,我伸手给他们一下子,也不伤人……”

他特意提前去求来的,等接了亲,便与子归挂在正门内,震慑邪祟,可保太平。

秦放鹤是先拜别了师父师娘,从汪府出发,之后两队人马一起自汪府出发,汪扶风和姜夫人先去御赐婚房等候,秦放鹤和汪淙等人去宋家接亲。

两家隔着颇远,又有意慢行,接受世人祝福,故而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见宋府屋檐。

尚未靠近,秦放鹤便瞧见街上高高立起的红绸门楼,许多宋家人都在门楼前笑嘻嘻等着。

汪淙便笑:“这是要战。”

程璧一路与他并行说笑,也算投缘,听了这话便道:“这有何难?”

所谓战,一为展示新郎官才艺,二为向世人宣告宋家看重自家女孩儿,不舍得嫁人,非要历尽千辛万苦方能娶走,乃是郑重之意。

有宋家不知哪一房的年轻人擎着弓箭过来,“新郎官儿,这一关原也不难,你需射中门楼上那好大一个绣球,对了里面的对子才好。”

秦放鹤伸手接弓,顺手掂几l下对一对,盯着他看了几l息,竟一口喊出他

的名字,“怎好在这上头做耍?快换了好弓来。”

这些小子耍鬼呢,这张弓的准头不行,射程也不对,便是射到天黑都不会中的。

那年轻人一听,喜出望外,扭头朝族中兄弟们喊道:“哎,他识得我!”

秦六元知道我!

众人哄笑,又是羡慕,又是嫌弃他扯后腿,纷纷大喊道:“莫要中计!”

又有人喊:“那小子不中用了,快拖他回来!”

早有人一溜烟儿抱着新弓箭跑来,及到秦放鹤马前还忍不住巴巴儿问:“我呢我呢,那我呢?”

赵沛等人都笑。

这算什么?!

秦放鹤跟着笑了一回,在脑海中略一搜索,还真叫对了。

宋氏一族传承千年,本家分家多不胜数,后代之中出息的便有近二位数,又因血缘关系,容貌长相颇有相似之处,当初为了分辨这些人,着实费了秦放鹤好大工夫。

所幸没有白费的努力。

那人听了,心满意足,嘿嘿笑着退下。

秦放鹤重新试弓,这回倒是没动手脚,便屏息凝神,对准了门楼上的绣球放箭。

这些年他勤习六艺,不曾有片刻放松,这点距离射击静态靶,很有把握。

“嗖”

伴着短促的破空之声,箭矢刺中绣球,瞬间滚出来一长条上联。

众人才看完,就听秦放鹤张口对了,果然工整,便又喝彩。

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心脏怦怦直跳,隐隐有些兴奋。

这边你来我往相互攻守,那边宋家深闺之中,许多姑娘媳妇们便都围着阿芙看。

时辰尚早,阿芙尚未上妆,精致的凤冠霞帔也都小心挂在一旁,供人瞻仰。

衣架旁边早立了木架子围挡,只许远观,不许近前碰触,生怕弄坏了一点。

白露等大丫头,并许多赵夫人的心腹陪房、嬷嬷们都打起精神看守,唯恐出错。

几l乎每一位前来贺喜的女眷见了,都不禁面露艳羡。

虽说朝廷宽和,许寻常女子嫁娶也穿凤冠霞帔,但凤冠霞帔和凤冠霞帔也不同。

若所嫁之人为白身时,冠上凤钗只得一尾,也不能口衔珠串,其余所用宝石的种类和数量也被严格限制。

身上霞帔的纹样也很有限,不得满绣,只许绣除牡丹之外的花草,不得有涉及品级的鸟兽图案。

但阿芙这一套不同。

秦放鹤此时虽未正式上任,但已然是朝廷正式记录在册的六品翰林院修撰,本人的喜服可配玉带,阿芙的霞帔上便可绣牡丹,绣云纹,绣六品文官补子的鹭鸶。

且衣冠宝石所用种类不加限制,只要数量不逾制即可,而凤钗亦可作二尾衔珠样式,滴溜打转,光华璀璨,十分华丽富贵。

“到底是阿芙有福气呀。”

“是呀,这一过去就是六品命妇,多少人一辈子都攀不上呢……”

“如今阿芙身份不同,

日后咱们见了啊,保不齐就要行礼啦!”

在场众人也不乏官太太,五品六品乃至更高的不是没有,但阿芙什么年纪?她们什么年纪?

谁不是年复一年熬上来的,大家在二十岁的时候,家里什么境况?

不提也罢!

阿芙静静听着,一概谦逊,却也不曾落了气势。

是啊,我确实是幸运的。

便有妯娌向赵夫人盛赞,“瞧瞧你养的好孩子,这样的模样,这般的气度……”

又有人借机相看阿芷,旁敲侧击地打听,又说好话。

这位二姑娘如今也十七岁了,不小了,这一二年正出门交际呢。

只是大姑娘的例子摆着,宋伦和赵夫人都不着急了。

有个这样的姐夫,阿芷还怕什么呢?

阿芷紧紧拉着她的手,有点想哭。

之前她还同人炫耀自家姐夫如何出色来着,可直到家里开始热热闹闹忙活起大事来,小姑娘才后知后觉的慌了:

姐姐要出嫁了!

她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了!

她要跟别的男人过日子了!

这几l日家里聚集了许多平时常年不见的堂表兄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显得乱糟糟的,阿芷不大喜欢。

前儿还有什么劳什子兄弟故意说坏话,嚷嚷什么“你姐姐嫁出去,便是他人妇,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与你,与你家有何瓜葛?别做春秋大梦了!”

阿芷气得哇哇哭,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边哭,一边抓着花瓶要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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