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略寒暄几句,林夫人又看向鱼阵,亲热地摸摸她的小脸蛋。
“这就是二姑娘吧瞧瞧好个美人坯子,哎呦,这小脸儿都凉了,大家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再说话,莫要冻坏了孩子。”
院子很宽敞,同样带着东西跨院,安置林夫人一行人和带来的几十车聘礼绰绰有余。
林夫人一路走来,暗自打量,见一切都井井有条,十分赞许。
进了屋里之后,众人相互谦让一回,到底请林夫人上座。
师雁行和鱼阵是晚辈,先后正式问了安。
林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将自己晚上带的白玉镯子摘了给师雁行套上,又命人托出早已准备好的表礼给了鱼阵。
众人说笑一回,见林夫人虽兴致高昂,可难掩神色疲惫,便顺势提出告辞。
林夫人也没有挽留,直道后日再聚。
师雁行母女三人走后,林夫人就迫不及待拉着孙嬷嬷问“怎么样你瞧我这儿媳妇如何”
孙嬷嬷失笑,“夫人惯回打趣老奴,分明自己美得什么似的,还巴巴去问别人。”
林夫人双手捂腮笑个不住。
“不瞒你说,我真是越看越爱”
模样好也就罢了,天下不乏美丽的女子,难得人这么能干又大方,硬生生自己闯下一片家业,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了。
林夫人乐了半日,最后感慨一句,“天作之合是咱家伯都有福了。”
孙嬷嬷也高兴,亲自去捧了一碗热牛乳来与她吃。
“以后您和老爷就只等着享福吧”
林夫人又笑了一场,渐渐觉得肚饿。
此时外面师雁行安排的小丫头就进来传话说饭已得了,热水也烧好了,问夫人是否要更衣沐浴或用饭
林夫人先去简单梳洗一回,换了加长轻便衣裳,出来时饭桌已经摆好。
因恐她连日来长途跋涉,胃口不佳,故而桌上有一碗姜丝肉粥,里面还撒了碧油油的青菜叶和细碎的胡萝卜丝,五颜六色十分动人。
另有一碗热腾腾的牛尾米粥可供选择。
粥水都熬得很粘稠,晶莹剔透的米粒炸开了花,表面堆着厚厚一层米汁,喷香。
林夫人叫人每样都舀了小半碗来,余下的都给了孙嬷嬷,又拉她一起陪自己吃。
另有蜜汁烧肉,皮蛋拌豆腐,油豆腐酿肉等几样菜式,还有卤味和腊味的拼盘,十分丰盛。
林夫人和孙嬷嬷吃了一回,心满意足,又漱了口,便上炕休息,一觉好梦。
第二天休息了一日,第三天林夫人又去师雁行家拜访,特意找江茴商议下聘当日的事。
这事儿师雁行不便插手,就带着鱼阵在自己院子里玩。
林夫人是先陪丈夫入京述职,在京城陪了儿子几日,又拜会了裴夫人夫妇和几位以前认识的老友,之后才带上聘礼往沥州来的。
所以跟着聘礼一起来的,还有裴门上下几封书信。
其中,尤以柴擒虎的最为厚重。
字里行间那些不得日日相见的委屈和思念之情暂且不提,柴擒虎倒是说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陛下大约有意派我南下办差,虽未明定,可想来也有七分意思望珍重,偶有书信不达,不必挂怀。”
因为还没下明文旨意,柴擒虎也不好说得太满,只是通过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动向和庆贞帝偶然间的只言片语推测,可能会年后派他去南边巡视堤坝。
自古以来,国家基建向来是重中之重,也是油水最大,主办官员最容易中饱私囊的。
朝廷一向警惕水患,几乎年年拨款修筑堤坝,可年年修,年年有地方被冲垮。
眼睁睁看着国库银子打水漂,庆贞帝十分恼火。
这显然是个非常要紧的苦差事,非心腹不能胜任,非意志坚定者不能胜任。
如果是特殊时期,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柴擒虎还在信中透露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几处堤坝的主事人中,有几位是张阁老的门生。
师雁行心头一动
张阁老要倒霉了
她不免有些担心。
那些爪牙在地方上盘旋多年,盘根错节相互勾连,早已成了气候,俨然是一群土皇帝。
别说柴擒虎这么一个年轻的工部主事,哪怕就是素有威望,钦点的钦差大臣拿着尚方宝剑去了,那些人还想着欺上瞒下不买账了。
担心归担心,身在官场,身不由己,如果皇帝真心要重用柴擒虎,非要派他南下,谁也无可奈何。
师雁行相信柴擒虎非那等有勇无谋之辈,况且形势比人强,除了在信中叫他倍加小心之外,也实在不能做得更多了。
也不知外面那些人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林夫人来的事儿竟瞒不住,接下来的几天频频有人上门递帖子说要来请安。
林夫人不耐烦弄这些,一律推说自己有些劳累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直到下聘当日,宾客盈门,避无可避,这才一并见了。
如今柴父官居四品,而且听说这几年的政绩都很出色,如无意外,应该是要升官了。
虽说如今天下太平,武将不如战乱时那么受人敬重,但品级是实打实的。
满打满算,朝廷内外三品及以上的实权官员才有多少若依旧外放,便是结结实实的封疆大隶。
那么林夫人很可能转过年来就要一跃成为三品诰命,又比师雁行这个铁板钉钉的敕命夫人高贵了。
似沥州这等地方,正常情况下最高不可攀的也不过州衙两位,五品封顶
有周斌和杜泉的全力配合,下聘当日,一切顺利得不得了,也热闹得不得了,竟没用林夫人和师雁行这两位当事人怎么费心费力。
接触了几天之后,师雁行最终确定,林夫人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她娘家据说是读书人家,可大约跟武将过了小半辈子的缘故,言谈举止又颇洒脱。
之前师雁行问过柴擒虎,得知他父亲在家也很跳脱,经常逗着他和母亲玩,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家庭。
这样家庭出来的婆婆,通常不会很刻薄。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林夫人一点架子也没有,下聘之后就时常拉着江茴母女三人聊天,听她们说过去奋斗的故事,然后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已。
“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听到当初母女三人整日起早贪黑,双手磨起血泡,反复溃烂,那底层的衙役竟然还想白吃白喝,可恶的县衙小官还想通过不入流的手段霸着产业时,林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当场骂人。
“他怎么那么坏啊”
大约觉得不够劲儿,她努力想了半日,又愤愤补了一句,“太坏了,坏透气了”
师雁行差点笑出声。
她总算知道柴擒虎口中的“我娘不会骂人”是怎么回事了。
林夫人是个很会自己找乐子的人。
年前那几天师雁行和江茴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有府城的余家酒楼等过来订卤料签合同,双方你来我往,谈判了好几场她不过来捣乱,也不嫌准儿媳妇不陪自己玩,自己兴冲冲带了几个丫头上街逛去,高高兴兴看花灯,猜灯谜。
又悄悄跑去师家好味吃饭,看那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们在职场上如鱼得水,啧啧称奇。
“州城岂是好混的,天南海北又往来这么些客人,难为她这么点大的孩子,竟打理得稳稳妥妥半点漏子没有”
林夫人一边吃着蓬松可口的奶油蛋糕卷,一边感慨道。
哎呦,这东西真好吃,又香又甜,可惜老柴不在,竟吃不着。
少不得自己多替他吃几口
孙嬷嬷就笑,“这才是少奶奶的本事呢”
后来就被柳芬撞见了。
柳芬私底下就跟师雁行笑“你婆婆真有趣,老远叫我去了还招手呢”
下聘当日,郑家来了不少人,柳芬和郑平安夫妇也在其中,故而认得。
两人膝下都有个男孩,说了几回话后,竟十分投缘。
柳芬本就敬重林夫人身份,此时又见她如此平易近人,便虚心讨教养儿子的经验。
谁知林夫人想了半日,“就那么长大了。”
武将家里出来的男孩儿,能精细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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