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会是在做梦,忽然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
“好了,我们快到了,渡过这条河。”男人的话突然打断了思考。
眼前是一条无声流动地河流,或者不应该说它是在流动,没有波浪与水声,河面如同落满灰尘的镜子,它只是在作为一个连续的整体缓缓前移,似乎连岸边的苇草都没有滋润。
这条河好像早已死去。
男人忽然发出声轻快的招呼,从对面划来一艘小船,他热情地挽着自己的手上了船。
很难说小船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外面似乎蒙了一层动物的皮肤来保护它不被水浸润,摸上去有一种细腻冷硬的触感。船很平稳,完全感觉不到在向前划行,也听不到船桨的声音。
河面上渐渐起了雾,雾气单薄却又绵长。像是老迈母亲发出的悠长喟叹,青春的消逝,爱人的背叛,儿女的离去热忱与悲哀在漫长岁月中早已消磨殆尽,在将要终结的暮景里自己只是孤身远去。
薄雾中小船的航向似乎一直没有变化,蒙着件大衣的船夫始终保持着一样的力度与动作划船,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在一片静寂中前方的阴影逐渐变得明晰,船要靠岸了。
这会儿没有风,但是雾渐渐散了。闪耀银光的原野上聚集着沉默的人群。至少有上千人,或者更多,在所有视线能到达的地方都松散地立着模糊的人影。
他们没有排出整齐的队列,只是这里一团,那里一堆,都低垂着头,袒露着上身。人形的轮廓映现着奇妙的微光,低伏的脖颈与臂膀同样显出亮晶晶的线条。
“就像我说的,很久没有朋友了,大家都来欢迎你。”一路上沉默了许久,艾伦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加陌生,有些高昂甚至兴奋。
矮小的船夫也站到身边脱下了大衣,这竟然是个如此瘦弱的孩子:脑袋与身子的比例异常不协调,面肌深深凹陷下去,成了两个吸收光线的恐怖坑洞,凸出来的下颌骨就像战刀的手柄,肋骨可以一根根地数清。
“噢,不用担心他。他最后的愿望就是渡过这条河找到新的家。起码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一半。”艾伦好像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一旁好心地提醒。
“啊哈欢迎您可敬的朋友。”伴着嘶哑滑稽的腔调从人群里又走出了个样貌可怖的怪物:它的身上没有一寸皮肤覆盖,深红的肌肉上残留着些黄色的脂肪,隐约有几根银色的神经走行。“哈希望您在船上能享受我制作的座椅,我可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回它们。”
“来吧朋友。”艾伦再一次邀请,他的声音是如此高亢,像是最热情虔诚的司仪。
“就像我们对朋友做的那样,献出我们的土地,献出我们的肉体,献出我们的灵魂!”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
“哈这是多么荒诞的戏剧!”
漫山遍野的人群涌来,像是巨大而沉重的铁环向着中央慢慢收缩,连带着自己的精神也变得渺小而无力。
在银色的浪潮中自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河水淹没了全身,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有些温暖和安心,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想要将所有的一切坦白地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