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个不眠之夜，朱利安走在去往发报室的路上这样想着。

庄园的大致分布他早就记在了心里，这会儿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穿行在走廊。哨塔孤立在冷峻的深夜里，胆怯地投下淡淡的影子，这会儿它好像又成了要受刑的犯人。

电报的使用在旧大陆各地一度受到禁止，不少凡俗世界的君主认为这会动摇国家的统治，没有贵族签字与纹章的消息怎么能不加限制的扩散传播？他们觉得在城镇市场里张开布告栏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宽容了。

法皇厅的某些大主教也认为如此轻易的打破时间与空间的桎梏会让人更加容易堕落，更确切地说他们需要这种桎梏来维持自己教区的独立性。

同样也有相反的意见：开明的统治者看到了广阔的前景，相信这会给国家带来明亮的眼睛和敏锐的双耳；而法皇厅枢机团里的多数主教、神父和执事也都保持赞成态度，一方面他们可以借助电报随时给顽固的地区大主教们一些来自圣伯多禄教堂的小小震撼，另一方面消息灵通的他们也确实私底下为此进行了些大胆的投资。

争论的结果不难想象，枢机团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法皇厅的态度，各地区大主教私下里都有着自己的盘算，圣都枢机团的意志却从来都是是决绝而肯定的。

电报的发展在新大陆就没有这么曲折，这是协会乐见其成的。有足够能力出资和维护线路的使用者都可以加入电报的网路。

海顿庄园当然可以享受这种便利，连绵的线路从这里通向各处交易所、事务所、公司与港口，就像从中枢发出的神经从容不迫地指挥着海顿这位巨人。

庄园里有为此专门设置的电报房，电报员们每天分成四个班次轮流值守，将来自各地的回报仔细梳理，偶尔也会传达来自海顿先生的指示。

这个时间在值守的是发报房的主任史蒂夫先生，他同样为庄园服务了几十年，还在马棚当学徒时就是个大胆机灵的孩子，电报的出现深深吸引了他，很快他就成为电报房的第一批正式成员，过了不长时间又凭借过人的业务能力当上了主任。

当下这个动乱的时刻他选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个时间在发报房见到庄园的客人他有些吃惊，在朱利安交代了来意后他又立即表示配合，将朱利安带到了最里边的一间屋子里。

这是用于发送最机密文件的房间，彼得当天就是从这里向协会发出了电报。

史蒂夫先生识趣地退出了房间，顺便支走了旁边的员工。现在这个隐秘的小屋完全归朱利安支配了。

房间里亮起了淡淡的蓝光，侦测法术可以帮助朱利安找到隐藏的线索。他想着彼得会可能留下的机关，或者是从打字机的按键上留下痕迹来传递消息。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发现。

会是彼得真的没有留下线索吗？朱利安怀疑起自己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仰头靠在座椅上，透过高处的小窗看着外面已经微微有了亮光的天空。

他的视线突然碰上了双明亮的眼睛，一只知更鸟正站在窗旁盯着自己。翘起的尾羽隐藏在稀疏的夜色里，胸前蓬松的羽毛是鲜艳的红色，像是团燃烧的火苗，在以前人们相信这颜色是圣徒的血液染就的。

朱利安轻轻伸出了手，它轻巧地扑着翅膀落在了手指上，用尖圆的喙敲打着朱利安的指甲，好像这可爱的精灵对自己有天生的亲昵。

朱利安很满意，这正是他要找的。杜库大师是操纵意识与技艺的行家，他最得意的作品是一只上了发条的机械鸟，学生们可以通过它来与大师交流，甚至大师还可以借助这个自己的小玩具来施展简单的术式。

作为杜库大师的学生，彼得也深谙此道，尽管做的不能像大师那样惊艳，但是把自己的记忆分享给一只小小的鸟儿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可以与鸟儿提前建立精神上的联系，在必要的时候传输自己经历的一切。

在这团小东西身上埋藏着彼得最后的记忆。现在朱利安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它提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