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一周后回到家里,半个月前他去处理了一场突然发生的矿难。远方的地震崩塌了矿场坑道,听说在父亲的组织下,家族借助术士们的力量把所有人都安全救了上来。
乔在那之后就神奇地恢复了健康,仅仅一天后他就可以像同龄人一样在严寒的室外活动。母亲分别向协会、法皇厅和医师协会捐赠了一大笔钱,甚至还委托家族中的朋友为不知道在何处的塔林社送去急需的药草。“这是场神迹。”母亲是这样说的,她从来不信奉任何宗教,大学时还曾在学报上抨击法皇厅的教士。
父亲也是同样的喜悦,他为乔带来崭新的机车,这是协会最新的发明,有时他们仍然会在夜里一起去钓鱼。可乔却觉得有些不对劲,父亲的面孔好像不再那么熟悉,如同在博物馆里见过的泥塑,曾经亲切的感觉一点点从父亲身上风化剥离。
很快又有了新的变故,父亲获得了先祖的启迪。家族中分散各地的长者们在同一个晚上得到了相同的梦境:夕阳下燃烧的金色草原上,一位男子对着雄壮的野牛跪拜在地,阴影中的面孔正是乔的父亲。
海顿先生在家族中肩负着特殊的使命,他就像牛群的头领,在家族中所有资源都归他调度,同时他也必须摒弃所有的私心。
在百年间这个传统完美地发挥着它的作用,不论先前从事什么行业,每一位海顿先生在获得启迪后都成为上天的宠儿,再微小的商机都能被他发现,再狡诈的骗子也会被他看穿,协会未曾探查到的矿藏被他直接在地图上标识,就连天灾和人祸都能被他躲避。当然海顿先生并不会频繁做出预言,他只是恰到好处地维持着家族在这片大陆的兴盛。
这被金融街的投资者们看作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经济学中的纯粹理性的先知。协会里也数次有学者对此展开调查,却从来没有正式结果。海顿先生在家族中并不会总是出现,而上一位正是乔的祖父。
乔的父亲搬去了那座高地上的庄园,不过一年中大部分时间他在外处理事务,只有在亡灵节前的夏季他会在那长住。哥哥们偶尔会回来看望父亲,他们都不喜欢那个地方,“像是湿冷的蝙蝠的巢穴。”
乔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但是他也没有长久陪伴父母的时间,他沉迷上了术士的技艺,想在成年前进入卡利亚学院修习,这是没有足够天分的孩子成为术士唯一的机会。
可随后却是战争,卡利亚学院中有能力的教师都奔赴了战场,乔甚至才刚刚学会冥想。他只能在一间家族企业找了文员的工作,在远离战场的城市无聊地打发时间。
还记得那是在一个沉闷的夏日,乔和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在公司大楼的对面悠闲地喝着咖啡,没有哪个上司敢于计较他办公时间的长短,或者说上司们工作的意义就在于让他感到满意。
城市里有不少人驯养鸽子,经常有成群的白鸽绕着大楼盘旋,数鸽子也是乔打发时间的一种活动。
街道上实在过于闷热,就在这两个人决定回办公室吹会儿冷风时,乔手中的咖啡突然被从高空坠落的东西砸翻,那是一只整个头部被啄的血肉模糊的鸽子,翻转的咖啡溅起的大片褐色在白色衬衣上如此显眼。
乔只能先让朋友回去,自己去街角的成衣店换一件衬衣。就在他换好衣服推开店门时,不远处传来爆炸的巨大声响,气浪掀翻了大片招牌,当他回头看时公司大楼的一半已经淹没在火光和浓烟中。几位保镖及时在身边出现,护着他安全离开。
乔失去了新认识的朋友,后来他才知道是同一楼层的清洁工人引发了事故。她是一个来自异国的潜在能力者,在与主管因为薪资激烈地的争吵中诱发了能力,炽热的火焰烧融了整层楼,也包括她自己。
可怜的新朋友很快就和这件事故一起被忘掉。但是乔仍然记得在店门回头时瞥见的影子,在旁边的灯柱上是只城市里少见的猫头鹰。它的利爪上沾染着斑斑血迹,正用阴沉的眼光盯着自己。
父亲和以往的每一任海顿先生一样,在战争期间出色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家族产业并没有蒙受大的损失,甚至还在战后的萧条中又寻得新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