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雨泥流,山河茫茫,苍黄混沌,天地无光。
穷奇庞大身躯虎扑而出,出入无形,一个轻便跳跃,已经极致的接近山坳处,肉眼也扫不清的速度,那巨爪就像玩弄石子似的,临空拍开附近的山头——
很多美味就藏在这里。
极致的邪气,具现为黑,爪落处,却如热水遇滚油,有无数白烟冲天而起,缭绕战场。
穷奇烫着了似的往后退窜了好些,警惕的目光扫过低卑的蝼蚁,喉咙里鼓噪起呕吐的动静——
都是让虎最厌恶的气味。
“一队攻腿,二队打腰。”攥着气机还在不断增长的牌位,田七冷静的过分,明明仰头看着那巨兽,黑白分明的双眼却像是在俯视,“三队拿牌位绕住他。”
“牌位不够了!”大雨中,传来这样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道道递过来。
“那就把别的牌位取下来。”田七拔出手中长剑如练,跃升而起,向着那巨兽头颅劈下,一身气机,尽凝于银泓一锋,极锋锐处,甚至凝结出青紫的电石火花。
穷奇不知那等脆弱灵体哪儿来的胆色,却在极速逼近时头皮一炸,危险!
偏头奔躲跳跃,展翅滑翔,落处震山石摇晃,石子滚落,瞳孔中那不断逼近的银辉却猝然转移——
去了哪里?
翅膀上的甜言蜜语,以及大笑声猝然截断。
迟钝而来的疼痛告诉了穷奇答案。
田七提着削下的一根羽毛,只觉手心剧震,几乎捉握不住长翅,好像迎面劈了一堵墙一般。
翅膀上的人脸,还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田七一剑捅穿人脸,弃下长羽,笑容冰冷:她也是做过鬼的,可太了解声音可震神魂,迷人心智了。
她抬眸,哪怕雨水蒙眼,双眼只是紧追着被冒犯后号怒的身影——
既然确实能伤,那就可以打。
“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一个道士愕然扑在囚车上,一圈牌位被拿走,好似铜墙铁壁不敢挨的囚车被他轻易撞开,车门在风雨飘摇间摇晃来回。
“不重要,顾郎还在等我。”妖官差抄着牌位,飞速离开。
“喂!留一个牌位或者令牌啊!你们不是官差吗?我们是百姓啊,你们留一个牌位!”有囚车的人拉住车门,把自己关里头,呼唤着官差回头。
还有痛骂智障,背着方向奔跑逃窜的,那个方向,那是血脉里的恐惧,不可窥,不可触,逃!快逃!
嘈杂乱象四起。
“疯了…疯了。”道士环顾着周围,怔怔的走出了牢笼。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但把剑抓在手里的时候,他想:原来更疯的是他。
雨水不知把他的发冠打到哪里去了,他只是撕了身上的布,重新扎起来,并指抹剑:“福生无量天尊。”
锐利的双目霍然看向着穷奇所在的地方。
穷奇觉得有点意思,倒也不至于警惕起来,翅膀上被拔了一根毛而已:
大量的恐惧,一点点愤恨,还有些谄媚讨好,真是完美的环境。
看这群讨厌的东西还能支持多久。
顾宸也没闲着,“转移孩子。”
“是。”
换了个方向跪,抬眸透过打开的窗,看着那只大老虎,顾宸的情绪比外面的已死者还稳定。
虽然她站起不来,但没点本事,她也不敢在这里跪着:
她问过了,这个世界修炼上限很低,无论道门还是妖怪都顶多神游,就那种不带壳子的小蛋糕到处乱跑。
真要带上壳子,那就只能走或者跑。
这种级别的玩意儿不可能是无端出现的。
所以……
既然穷奇都出现了,它的对立面想不想秀一把?
顾宸捏碎了手里的“3d小电影”道具。
“唳——”
清透的声响击穿这激荡的天地混沌,一团烈火破黑夜而出,熊熊烈火燃烧,乌云蒸腾起了白气,扭曲出了涟漪模样。
烈火骤然舒展,却是舒阔的鸟翼。
银白的虎踩踏着乌云跳动而下,如风迅疾,任谁目力看去,都辨不清楚他的下一步落点,却偏偏能看清虎的形貌。
乌云中龙影翻涌,看不清首尾,却时而有尾鳞翻动,近黑色的深青尾鳞流转电光,一线深黄色尾鬃,搅弄风云。
穷奇骇了一跳,却在看清了他们的存在后,多了古怪讽刺笑意——
假的。
空有其形,并无神力。
“宿主,这没用的,有点法力的都骗不过。”25字符在颤抖。
顾宸声音也在颤抖,“哦……你可真没用,你能感动你宿主一万年,你知道吗?”
从浮来山到莒县,无数双瞳孔中,那三个的到来,却像是斥退了风雨。
壮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