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越是恍惚,这竟是贵人吗?将她比入泥地里的贵人?
“看清楚了吗?”恍惚有声音响起,“嗯?”
知绿猝然回过神,迟了迟,才拈眉搭眼行礼,为此忍不住微微收束了肩膀,“回郎君,看清楚了。”
知绿忍不住抬眼,暗暗看了女郎一眼,见她神情还算轻松,好似并未在意,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我也觉得好恐怖,”顾宸点头,叹气,“他们在做什么呢?皆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可他们从前浑不在意,还肆意摧毁地基,自然原地踏步,他还有机会拖那许多年,可保家卫国的将士呢?百姓呢?百姓何辜?”
叹了一回,抬起软乎乎的爪子,“去吧。”
“喏…”知绿想回答,所有的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口。
什么?
发生了什么?
知绿放好书本,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外走。
过目不忘的聪敏让她一遍遍仔细回想。
君王让收检医书。
君王足部受创很是厉害。
君王……知绿指尖颤抖,下意识虚虚扶了一把,指尖扣到手里,才知抓了个空,木然的脸上,眸光开始震怖起来:君王……怕不是死于腿部伤口创裂……
贵人都治不好。
随同出征,保家卫国的将士呢?
百姓呢?
百姓何辜?
知绿怔怔的踏出了门,关合书房的门,却在那一瞬间,耳边像是又听到了郎君一声轻叹,知绿怔怔回头瞧,隔着一扇门,屋里明亮生光,屋外像是无端风起,招惹了一把尘霜,簌簌落了下来,沾了满身。
最后一丝黄昏的余辉落下,夜幕笼罩四合。
并未入秋,但蝗灾之下,翠色已然消减单薄的过分。
知绿回忆着听过的只字片语,回想着郎君检素的屋子,余光扫到身上描绣的新衣,都觉得无端扎眼起来,但此刻只是驯服的垂首跪在家主书房外,所有侍从们好似并不存在的摆件。
书房里,许久才传出一点动静。
“嗯,既然吾儿怜你,你去学医吧,学成了便带人行医,教授他人,若能清正医风,悬壶济世,也是于世大功,惜哉外界匪类甚多,可借琅琊王家以为托身庇佑。”
在忐忑于会被如何安排死亡的知绿,愕然抬眸,耳边鼓噪不止,好像浑然听不清,或者家主说的是晦涩言语,当然,也可能是她浑浑噩噩,未能理解这言语的意味。
片刻后,知绿才意识到了什么,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顿时红了眼眶,“郎主。”
“只望无分贵贱,勿负吾儿,去吧。”
知绿犹且木木怔怔,有人上前一步,轻声提醒,“姑娘,备课业吧。”
知绿暗暗吸气,才恍惚起身:姑娘?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从前她叫丫头,后来叫绿姬…她怎么就成了姑娘?
或者从今天送成衣开始,就是在一场不真实的梦里罢。
周围的侍女哪怕平静已极,还是压不住眸底嫉恨。郎主给小郎君送人,挑上了她,还有人幸灾乐祸,暗暗看起了好戏。
男贵人们喜好男风,彼此来往密切,也是雅事。
因此家主命人称大娘子为小郎君,也无人觉得不妥。
毕竟只要小郎君立住了,那就是小郎君。
可小郎君的姬妾呢?小郎君学究天人,也不过一团孩气,给了小郎君,哪儿还有的半点前程,往后娶房夫人纳个契友,她这个姬妾算的什么。
谁知小郎君一眼瞧中了她,竟许了这般天大的体面。
她凭的什么?名儿带绿惹了小郎君惦念怜惜吗?
黑夜也没挡住旁人眼下嫉恨,叫知绿瞧的清楚,她挺直了腰背,心中默默道,她要学医了,要去当小郎君万丈高楼之基,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小郎君没有挑错人。
门外已归于恬静。
气定神闲坐在桌前的王朗默然放开手里的书,神情放空的伸手向下,环腰腹摸过一圈,再向下摸去。
他不是那等不知庶务的世家子,也见过战场兵锋。
已知…
伤口是向周边扩散。
那位伤在大腿。
伤势及足。
求解:伤势往上,上到哪儿了。
王朗只觉跪坐之席有冷风嗖嗖逼上来,倒吸一口凉气,眸光瞬间冷厉起来,带有十分凶恶:
怪不得麒麟子都急了,那些闲着没事杀大夫的,是不会生病吗?做此灭门绝户之举,好生毒辣,怪道天灾不断,国之将亡,真有妖孽。
……
“对了,你知不知道火药的比例?”25茫然看着后台的ooc警告,忽然出声。
顾宸额角青筋直跳,肉乎乎的爪子掰笔…没掰动,伤眼的扭头:呵,不跟他一般见识。
生活不易,顾宸叹气。
只希望老王别再给她送这种人来了。
盛世白莲花装都装了,不装到底,被人扒出来,很容易脱粉回踩的。
顾宸揉了揉眉心,又是一叹:贱籍…贱籍…唉,没有足够的兵力基础,让他们意识到什么叫银工两讫,说的再好听也是白搭,不患寡而患不均,算了。
但愿别出什么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