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众人已经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了,夜澜看着聂深深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好多问什么,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店小二便敲门送来了一碗鸡汤面,说是聂深深吩咐准备的,夜澜谢过小二的同时问了问聂深深吃没,小二却说她只吩咐做了一碗,随后便退了出去,夜澜以为聂深深是表面上不在乎,心里可能不太开心故而没吃,想了想便端着自己的面准备送给聂深深吃,哪知站在聂深深房间门口敲了半天也不曾有人开门,正疑惑的时候,店小二端着热水从身边经过,看着夜澜敲门便开口说道:“公子不必敲了,这位姑娘与您一起回来后没多久便又出去了,这会还不曾回来呢。”夜澜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端着面便回了房间。
铁定阳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抿着唇眉头皱的更紧了,颇为不开心地对着自己的夫人金慧抱怨:“夫人也太偏心了,这一桌子都是那丫头爱吃的菜。”夫人看着眼前如同孩童般撒娇争宠的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医官们也对神医在夫人面前温柔撒娇的样子见怪不怪了,换做旁人,看着这个素来以脾气暴躁凶神恶煞出名的神医在自家夫人面前如此温柔乖顺的样子,定会惊掉下巴,金慧正欲开口安慰吃醋的丈夫,聂深深却已到了厅中,看着铁定阳一脸别扭的样子就是一阵奚落:“铁神医日日吃慧娘做的饭菜,还要与我这难得来一回的人争宠,也太有失神医风范了,堂堂大神医为了口吃食与我这小女子计较,说出去要砸招牌啊。”
“呸呸呸,几年不见,你这丫头别的不见长进,这张嘴倒是越来越毒了,比我炼制的涣神丹还要毒。”铁定阳气的脸都黑了,聂深深倒是眼前一亮,忙凑到铁定阳跟前来,满脸堆笑地问道:“涣神丹?那是什么?铁神医新发明的毒药吗?有多毒,回头给我点玩玩啊。”铁定阳刚要拒绝,金慧拉着两人坐了下来,“你们两啊总是一见面就斗嘴,我这饭菜都要凉了,当家的你让让她,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说。”聂深深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菜,大多都是自己爱吃的,心里不免一阵感动,又站起来敬了金慧一杯酒,三人推杯换盏,聊的大多还是三人分别后各自的际遇,金慧怕聂深深过的愁苦,问了很多聂深深的近况遭遇,闲谈间金慧看到了聂深深手上的伤,忙拉过她的手询问,聂深深还未回答,铁定阳瞄了一眼说道:“你这不是这两日的新伤吧,看起来有几日了,我此前拉着你们二人出门的时候便看到了。”金慧本就有些担心,听自己夫君这么一说,直接惊得站了起来,一脸不信地问道:“几日的旧伤?深深以你的体质,别说这小伤了,伤筋动骨都该不日便可痊愈,你这是怎么了?”
聂深深抬手看了看手上刚刚结痂的伤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没有任何征兆,但是似乎突然间就退化了,这伤是前几天被玩耍的孩童不小心撞倒蹭的,奇怪的是那孩子撞过来的时候,我竟毫无察觉反应。”
铁定阳沉思了片刻,猛灌了一杯酒后开口道:“白日里你给小医官的纸条我看了,后来推搡间拉着你二人出门的时候,我探了他的脉搏,非人,但也不像妖,起码不像是修为深厚的大妖,他的脉搏虚浮无力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妖力。”聂深深有些不解,“既有妖力,为何不像妖?”
铁定阳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疑虑,“因为那妖力太弱且极其不稳定,而且时隐时现,不像是自己修行而来,更像是外力注入,而后便随着经脉血流在四肢百骸之中游走。”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铁定阳看着聂深深,脸色越发凝重地开口说道:“眼下不管他是不是本尊,对你而言,都不算好事。”聂深深皱起了眉,有些不解,铁定阳接着开口说道:“如若他是本尊,且离你如此之近,那你体内的妖丹定有所感应,他在日益恢复之中,再加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证明,你的生命力会越来越弱。如若他不是本尊,那他的出现就该是个阴谋了。”
聂深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连你也无法辨别么?”
铁定阳想了想,“办法也不是没有,你把他杀了,尸体带来给我解剖,有没有隐疾我都给你看的一清二楚。”金慧被自己夫君的话吓了一跳,刚想怪他乱说话,聂深深却托着腮像是思考了起来,不一会挑了挑眉说道:“也不是不行。”
金慧被这两人的话吓得站了起来,忙开口劝道:“你们两疯了吧,深深你可别听他的,你这好不容易把夜澜找回来了,可不能冲动。”聂深深微微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说道:“可偏偏他不是我找回来的,是自己送上门的。”金慧有些不以为然,安慰聂深深道:“如果哪天夜澜真的复生了,你觉得他复生后第一个不是找你么?”“是啊,我不该怀疑夜澜,可是他是夜清清带来我身边的。”聂深深说完后桌上的气氛也逐渐冷了下来,谁都明白这事有蹊跷,却又都暗暗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铁定阳默不作声地将聂深深的酒杯倒满,又伸手按住了想要起身劝聂深深少喝点的夫人,对着金慧默默地摇了摇头,聂深深又是一个一饮而尽,此刻大概只有喝酒才能让聂深深的内心平静些吧。
“在这住几日吧,带上他一起,你的身体状况跟他的底细我都想再研究研究。”聂深深听了铁定阳的话后笑了起来,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站起来有些微醺地摆了摆手说道:“那我晚上就住这了,明天你们去平安客栈接一下他。”金慧笑着拉着聂深深就把她带去客房了,铁定阳自己坐着又喝了一杯,看着手中的空杯子,砸了咂嘴总觉得又被这丫头占了便宜,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谁叫她是自己亲亲夫人的救命恩人呢。
徐二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刚好碰到小医官来客栈找夜澜,小医官说聂深深已经在医馆住下了,奉了铁神医的命来请夜澜也搬过去。徐二看着同样一头雾水的夜澜问道:“聂姑娘昨天没回来么?”夜澜摇了摇头说道他也不知道,告诉徐二两人回到客栈后聂深深又独自出去的,之后聂深深的行踪他也不清楚了。徐二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想必她是去找之前一直提过的老友了,我与你同去吧,与聂深深告个别明日我们便准备继续出发了。”
二人来到医馆的时候,门口求医的人已然在排队了,早上去传话的小医官此时正站在门口等着,看到两人后忙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说道:“白日里医馆前院比较忙,我家夫人让我在这候着客人,我来带您去后院住下。”金慧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不禁思量,若是连聂深深跟自己的夫君都无法辨识出夜澜的真假,那眼前的这个人与夜澜定是一模一样的,昨日只顾着与聂深深叙旧,后来又被铁定阳那么一出戏一搅和,自己都不曾仔细看过这个人,此刻细细打量了一下,原来聂深深这么多年的执念阿夜公子就是长得这般模样,虽不算得举世无双,倒也是星眉剑目,斯文儒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徐二对着金慧行了个礼,表明了身份来意,金慧也自我介绍了一下,随后告诉徐二聂深深这会还没起来,便邀请两位公子厅中饮茶,徐二犹豫了片刻,觉得不辞而别不太好,便答应了。
医馆后院没有前院那么人声鼎沸,院中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但也算清雅幽静,这许多的花花草草中,徐二只识得小半,都是一些较为名贵的药材,如此想来,自己不认识的定是些颇为珍贵稀有的药材了,徐二暗暗打量着这看起来不起眼却又处处彰显主人神医身份的院子,不禁暗暗赞叹。三人在厅中坐下,仆人们端上来的茶点都颇为精致,金慧也招呼着他们品茶,金慧问了徐二他与聂深深相识的经历,又听他们说了些这一路的见闻,得知徐二一两年便会来一次奉甘时,更是热情地邀他来了奉甘便来坐坐。
这么多天的路途颠簸,聂深深头一回睡了个好觉,刚起来就听下人说两位公子从客栈过来了,徐二还贴心地将她的行李带了过来,聂深深简单洗漱了一下,喝了点金慧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粥后直奔着后厅去了。
茶是上好的,徐二没想到在奉甘这样的偏远小城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这神医夫人也是平易近人,端庄温柔,交谈间满是对聂深深的关心,想到这徐二愣了愣,聂深深这来历身份,能与她有这般交情的。。。想着想着便暗暗催动了法力,法力一动徐二周身的妖气也不可避免地散发了出来,徐二催动法力看向金慧,金慧在徐二周身突然散发出妖气的时候愣了愣,捧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后也抬头看向了徐二,就这样,两道相互探究的目光一下子碰上了,两人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彼此的身份。
聂深深刚进门,就发现徐二解了自身法力约束,金慧也是妖气环绕,摆了摆手打破了这片刻的诡异安静,不在意的说道:“我这一觉起来你们都喝上茶了啊,那想必是互相都认识了吧,那以后就都是自己人了哦。”说罢便坐了下来,也不等侯着的丫鬟伸手,自己就直接倒了杯茶,接着对徐二说道:“昨晚太晚没打扰你们,你来找我的吧,是有什么事么?”徐二点了点头,告诉聂深深他们明日准备出发了,如若聂深深没什么变故,那之后便按约定好的来,聂深深嗯了一声,“那我明日去客栈送你们。”说罢徐二便准备起身离开了,聂深深也跟着站了起来说要送送他,徐二对着金慧行了一礼感谢招待,金慧站起来回礼后便看着两人出了厅门,金慧一直目送着两人,很是自来熟的拍了拍低头喝茶的夜澜说道:“夜公子你看他两,我这莫名的觉得他们有点般配是怎么回事。”说完也不顾夜澜的反应,捂着嘴一脸看热闹的笑。
聂深深跟徐二出了医馆后,便问徐二刚刚在厅中为何妖气弥漫,徐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是一时好奇,聂深深挑了挑眉告诉徐二金慧同他一样,徐二有点吃惊地问道:“她的夫君据说是很有名的神医,神医慧眼如炬难道看不出来么?”聂深深笑了起来,“阿遥啊,这世间还是有很多人可以接纳的。”徐二愣了愣说道:“你是说她夫君知道?”“神医自然比别人更看得清,他如何不知道呢,他们到如今都不曾有孩子也正因为他更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宁愿无后也要她平安喜乐。”
徐二有些晃神,他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是过街老鼠,但是这么多年的根深蒂固的想法使得他从不敢在人前暴露身份,老辈们说过那是灭顶之灾。现如今他在神医夫人的身上不曾看到任何关于妖的不幸,她看起来那么幸福,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从来都是不会骗人的。聂深深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他回过神来眼睛一下在聂深深的脸上聚了焦,是啊,别说那铁夫人了,眼前的聂深深不也是个很好的例子么,无论她是半妖还是妖,她向来活的自在,从来不曾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徐二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对着聂深深说道:“回去吧,不用送了,等我从雪山回来再来寻你们。”聂深深点了点头嘱咐徐二道:“阿遥,一路小心,照顾好佳柔。”
聂深深回到医馆的时候,金慧正坐在院子里等她,聂深深看到她笑了笑,随即走到她对面坐下,两人面对面托着腮,金慧率先开口道:“那徐公子居然也是啊。”聂深深点了点头,金慧接着说已经将夜澜安排在客房住下了,让聂深深也别想太多,安心在这住几天,聂深深依旧托着腮看着金慧,问她:“你刚刚在厅中那么鲁莽,万一是个坏人。”金慧笑了起来,“深深的朋友怎么会是坏人,我看那个徐公子虽也是异类,眼睛明亮,斯文有礼,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聂深深笑了笑开口调侃道:“阿慧是从哪看出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的?”
金慧傲娇的昂起了头,“像我们这些人,若是没有点羁绊牵挂,谁会留在这纷杂不堪的尘世之中漂浮。”是啊,心无牵挂清净修行的日子才是向往,我们被各种执念羁绊困住,困在这尘世之中身不由已地沉浮,自以为掌控一切,殊不知一切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