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我希望能去遗迹里再找找,考察记录都存在硬盘里——硬盘肯定在上三层之中。”
“可惜老师再也没有参与释译工作的机会了。”宁问东眸光暗淡了几分,轻叹道。去遗迹里再找找?“你打算再进大庸城遗迹的内部?”他马上反应了过来,“电子狗都进不去!现在那里面磁场极其混乱,而且——”
宁问东深吸了口气,将林中剑弄回国可不是为了让他去大庸城遗迹里面送死,现在asd在两极地区也发现了与大庸城遗迹相似的两座古迹,经过探测那两处古迹比大庸城遗迹安全得多,并且已经有人进去过又活着出来了。
朱红色与黏稠的碎肉无意间涌入了宁问东的视野。那是在大庸城的一个傍晚,一天的遗迹外探索任务刚刚结束,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研究团队还没有尝试用琉璃球的仿制材料对遗迹进行取样调查,大庸城遗迹之上的所有人还对脚下这相距不到五米远的建筑一无所知。
那天,他一个人走到警戒带边远远地看着那扇门,宁问东知道这门不是青铜制,但它和青铜一样美,不,比青铜更美一些,它和玉一样,那些或缠绕、似流水云烟的墨绿在夕阳下波动着,宁问东看到那扇门动了一下,瞳孔急剧收缩的一瞬间呼吸停滞了,两支漆黑的手臂从两扇大门的夹缝中伸出带起一片被挤压得喷溅而出的朱红色汁水……
asd研究团队比对了dna,属于两个人,但和前122所的失踪人员没有关系。那夜,宁问东彻查了当时在大庸城遗迹附近的asd研究团队与另一个考古研究队,是两个考古研究队队员。
当时负责对大庸城遗迹进行管理的考古研究队有队员很不满asd研究团队针对遗迹做实验,但有宁问东亲自盯着,他们也不好发作。当天中午就没人再见过那两个人了,没人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进入遗迹会发生什么了。
“大庸城遗迹里现在非常非常危险,比你想象得要危险得多!”
“我进去过,而且活着出来了。”林中剑淡淡道。
“这不一样!”宁问东盯着林中剑,丝毫不相让,他不是没考虑过林中剑回来之后可能想再探一次那里,但这次太危险了,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将你弄回来的目的不是这个,仇东来给你的协议里很清楚,在必要时候你必须听从组织上的安排!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我希望你先去南北极那两处古迹看看再——”
“师兄。”林中剑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太多宣泄情感的时间了。“如果你愿意继续听的话,我会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你。”
宁问东沉默着,炽光灯映照到黑色墙壁上又在宁问东脸上拉出一条灰白的阴影。
林中剑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三层中我们在第一层花的时间最长,那座雕像最重要的可能是那些铭文。但它的构型其实是最吸引我们的,我大概永远无法忘记见到那座雕像的第一眼。”
“那是一个男性,双手在身前向上托举着什么东西,他单腿半跪在地上,那件刻有铭文的服饰很自然的垂落在两侧,我想他要托举的那件东西肯定非常沉重——他整个身体青筋暴起;但神色却毫无波动,他只是站在第一层的一处角落平静地看着第一层入口的那个方向。
他所穿的那件唯一的服饰没有任何拼接痕迹,看起来非常现代。他的上半身却满是伤痕,特别是背上有一道,从脖颈处直接划向了腰间与另外几道略小的伤痕一起几乎爬满了他整个背部。
明显象征着贯穿伤的痕迹在他身上有七处,他却还是活着,也许他死了吧,死在了他身上的最后那处伤疤上,只不过我们无从知晓究竟是哪一处——那些足以致人死亡的伤痕在他身上好像就只是些象征着战斗的印记而已……”
“雕刻家没有给他脸上任何表现情绪的意思,但又好像是所有情绪的混沌集合体。”
宁问东没有回应,也不再看林中剑,他的眼睛直盯着那盏白炽灯。林中剑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师其实从来都不希望我们继承他的衣钵,即使他总是在我们面前表现出对那些古物与岁月遗产的热爱,可我知道,他并不希望我们走和他一样的路。你的选择很对,至少在你现在的位置你能看到一些更真实的东西。”
“你太累了。”宁问东突然说道。
在台东基地的这座安全屋内,两人均忽视了时间这个概念,从黄昏一直坐到第二天清晨。这封闭的纯粹黑色与白炽色所构成的世界,无形之中让身处其间的人的意识总会回归于最本真的样子——逐渐丧失克制、疑虑与纠结。冷色调驱散了黑与暗,即使它限于一隅,止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