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佐这个官职呢,沾了前面平海侯梅可甲的面子,因为他地位太高,所以在品秩上不断提升,最终达到了从二品,相当于京里的侍郎。
可要从金钱的角度来说,他可比一部侍郎要厉害的多了。
南洋公司的手中光是货船就有上百条,每年装船出海的丝绸超过五百万匹,江西大半的瓷器都由这一个公司经手出海。
交到朝廷的利税是百万两,实际上过帐的银子都是千万两的级别。
但朱厚照并未想过要拆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因为大航海时代经商的风险很高,一年出去50趟船,总有一趟是要船翻人亡,即便风平浪静,船上的人登船时好好的,但飘在海上很长时间,一旦生病,缺医少药的话存活的几率也不大。
说起来,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创了股份制企业,其中一个缘由,便是考虑到风险太大,股东分散以后,风险也分散。
说白了就是一船的人、货全部被大风刮没了,也不至于公司倒闭。
作为这样巨无霸的掌舵人,顾佐是拜帖不断,也就是朱厚照见他随时一个旨意就成。
旁的人?
呵,
等着吧。
这个开春,京师尤其热闹,而虽然人多显得混乱,但真的仔细算下来各路人马的奔忙主要目标就那么几个。
顾佐在京中临时下榻的地方乃是南洋公司所经营的八层高酒楼。
他刚从宫里出来,还没喝上几口热茶,下属便将收到的拜帖递了来。
“今儿晚上是吏部王尚书做东,明天是左都御史张总宪、后天是兵部张侍郎……还有少府令、产业部……老爷,这,去得过来吗?”
“拿来我瞧瞧。”
现如今,皇帝并不禁止官员们私下往来。
但是相聚也有相聚的规定。
第一就是不得铺张浪费。宴会若是搞得过于奢侈,一旦被皇帝知晓,那就不是小事。
在京的要员都是老狐狸了,他们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触皇帝的眉头,给自己找不痛快。真有不知好歹的,一个奏本递上去,皇帝是真的要处罚的。
第二,就是清清白白,清清楚楚。不要叫人递出什么暗中密谋的闲话出来。
第三就是要注意影响,不能把一个正常的聚会,弄成一个蹦迪现场,再找一些名妓助威,朝廷官员这番作态,老百姓怎么看?
不仅是官场风气,民间风气都要带坏了。
这些是硬框框,不能突破,而且越是这种时期查得越严。
从结果来看,高官相对来说还是聪明的,哪怕是做表面功夫,也不愿叫人看出来。
因而请顾佐过府的这些请帖,多是出于叙旧、论事等这样的事由。
到了地方,几人坐下来淡茶也好、浓茶也罢,有话就定心说完,这还不够吗?
“内阁的三位阁老倒是一个不动。”
这是站在他边上的儿子,顾柄同说的话。
顾佐嘴角一勾,说:“张秉用如今正在风口浪尖,自然是躲得清闲。顾、王两位看到张阁老不动,他们也不好强出这个头,那么便等着吧。”
“那,这些要去吗?”
“去去吧,身在此门中,不能只当门外汉。”
……
……
王守仁也在朱厚照要召见的名单前列。
这几年,只要召开大朝会就是这样的。
以往每次见他,也都像见顾佐一样心情轻松。
但这一次,这家伙给他带来了一个大难题。
朱厚照攥着奏疏,背对着他,一直咂嘴纠结。
“这件事,你太纵容他了。”
“皇上责备的是。”
“倒也不是责备。朕知道,你是碍着他皇长子的身份,又考虑朕的面子,所以想着和稀泥,没想到人最后根本都不听你的。”
实际上,他在去年10月给王守仁的奏疏里就强调过,皇长子载垨年轻冲动,要他在关键的时候敢于违抗,把住大局。
但君君臣臣的思想像是钢印一样打在他的脑海中。
皇子,有几个见着能不给面子的?
现在朱厚照也不能讲太多强词夺理的话,好像把一切都往王守仁身上推似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照你来看,此事要如何解决?”
王守仁双掌按地,“陛下既问,臣不敢不答。”
朱厚照眉头微皱,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也不拦着了,挑眉道:“你说吧。”
“是。臣,闻天地有常,而仁心无绝,此次南京二十有余士人遭罹无妄之灾,蒙受冤狱,横死非命,实乃哀痛至极之事。
彼等或饱读诗书,或才德兼备,皆为国家之栋梁,社稷之良材,却无辜丧命于旦夕之间,令人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