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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璁后来还和朱厚照禀报了详情。
因为比较微妙,朱厚照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治国,有一种事很烦,因为你用的都是有缺点的人,不是满朝的孔子。
也许你正用他,有什么事朕仰赖他呢,但他这个时候犯了错,你说你是杀了以正典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么做,更显陛下圣明。”尤址似乎看出来皇帝一番心思,所以拍上了马屁。
朱厚照则嗤笑一声。
“这世上,再复杂的事,也复杂不过人心。什么时候该用多大的力,是个大学问。”
生活不是小说,小说还有逻辑,生活完全是无序的、随机的,你有时候觉得难以理解,怎么这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事实就这么发生了,而痛苦有时候也来自于此。
“奴婢就知道,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慧眼,皇上一定看得准,看得准了,自然知道用多大的力。”
“嗯。周尚文是个大才,朕要用。这次留中,希望他能有所警醒。犯错没有关系,但不要犯大错,你们也是一样,偶有小错都难以避免,但大事不能糊涂。喔,对了,去问问张璁,他赔偿花了多少银子,说个数,朕给补了吧。”
尤址道:“皇上,这是张阁老的一片心意……”
“快去吧。这不是钱的事。朕也想求一个心中宽慰。”
朱厚照挥挥手,又揉了揉眉心,天天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之后的一个时辰,他一直在暖阁里休息,直到侍从室又递条子,禀告说:“陛下,严嵩求见。”
皇帝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人也坐直,“宣!”
严嵩新年三十六岁,考中进士以后,做侍从官、做盐务拍卖所,再到贵州做宣慰司佥事、副使……也算是经历丰富了。
“臣贵州宣慰司同知严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惟中来了,快起来。”
“谢陛下!”
朱厚照打眼一瞧,“人到中年大部分会胖些,你怎么还清瘦了,想来那个地方环境恶劣,苦了你了。”
可能是严嵩这个名字有魔力,朱厚照自己都会忍不住和他做些寒暄。
严嵩听后心中也是感动,“臣为陛下效命,不敢言辛苦。”
“你上的折子朕都看了。西南土司一事你已说得十分清楚明白,过几日朕会召集群臣畅议边疆地区和偏远地区的形势。到时你也列会,把那里的事讲透了。”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照你这几年所看,你以为朝廷当取何策?”
严嵩直言道:“臣以为要坚定的改土归流,不过却不能急一时一世之功。之所以要坚定,乃是因为土司实为国中之国,他们割据一地、不从朝廷节制,因而改土归流势在必行。之所以又不能操之过急,便是因为偏远之地山高路陡,朝廷若要用兵,颇为不易。又因土地贫瘠,所征赋税不能供其给,所以即便耗费巨大征了下来,也是负担。”
“照你所说,其实那片地方聊胜于无。”
“不,并非如此。”严嵩讲得颇有几分自信,“臣还是觉得朝廷一定要继续加强控制,唐时有吐蕃,宋时有大理,任由他们行止,绝非我朝之善政。”
朱厚照点点头,“当初让你过去还是对的,你这番话有见地。总之也就是一句话,朝廷的话,他们得听啊。”
“不错。陛下可知,洪武年间,朝廷旧制凡老土司亡故,袭替必奉朝命,虽在万里外,皆赴阙受职。但此制仅在中小土司之中实行,大土司却不必,臣颇为奇怪,怎么会放大抓小?”
朱厚照眉头忽然就竖起来了,“因为大土司号令不动!”
严嵩叹息,“至天顺年间,赴阙受职名存实亡,最终寿终正寝,而朝廷威柄渐弛,弘治时,先帝也曾重提土司承袭要赴京袭职,但此要求,未有果行。”
“你和我不必讲这等漂亮话,什么未有果行,是这些人根本没将朝廷放在眼中,哈哈。”朱厚照忽然笑了起来,伸出食指来指着,“行啊,我有时候在想,正德应该也有些威名了吧?但是没用,非得试试大明的斤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也不知是谁说的,更不知怎么就深入人心了,有些人一边要说这句话吹牛,一边又不让朕打仗。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一支精锐明军,这根本就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