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虽然已经下达,但朱厚照并没有仅是安心的等待消息。
前阵子来淮安府时,他就已经明确传达过要视察河务的旨意,所以今天终于走出了门,在滚滚黄河岸边,与臣子们纵论千古。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涛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朱厚照指着当下算是平静的河面说:“朕幼时在文华殿读书便念过这首李白的《公无渡河》,今日见了黄河,才知河为天堑,何为‘虎可搏,河难凭’,宋衡呐。”
“微臣在。”
“你也管着河道,河务可不能掉以轻心。”
“是!”
朱厚照心有感叹,“千百年来咱们汉人就在长江、黄河岸边生活,大江大河喂养了百姓,也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所谓国泰民安,其实相当脆弱,一场大水便能夺去千万人生命。而眼见这黄河之水,朕也忧心,西北故国之地,处处风沙,难以耕种,咱们今天应该可以将她打下来,就像当初的汉唐一样,可汉唐如今又在何处呢?”
打下容易治理难。
朝堂之上,也有很多人说耗费颇多,却无利可图,不划算。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你如果不把这些周边的强权打掉,那么他们率兵掠夺,甚至灭杀边疆百姓,这个损失要怎么算进原来的账本中?
杨廷和回道:“陛下之问,发人深省。”
“仅发人深省是不够的。”
皇帝面朝黄河背朝大臣,河边的大风吹得他鬓发乱舞,众人簇拥之间显得至高无上。
朱厚照忽然觉得他也有些多愁善感了,而且妄念太多。
他要做的是在他的手下拓展大明的生存空间,至于后世子孙守不守得住,他又怎么管得了。本身一盛一衰就是自然规律。
花开堪折直须折,他在的时候先扬眉吐气再说。
这样想着,心里稍微轻松一些,他转过身,指着顾人仪说:“此次大明开疆以后,朕不会再设关西七卫,朕会派驻汉人军队、汉人大臣去治理西域。朕知道,有人说那里不适合耕种水稻和小麦,养不活人。或许吧,但汉人也不就是靠着土里刨食的那点本事吧?汉人做生意很差吗?
你想想看有什么好办法,把少府的生意做过去。思路打开一些,不要只卖丝绸和茶叶,海贸如今这么兴盛,陆路运输不一定有海贸赚得多,到时候老百姓不乐意,容易做不起来。可以卖点别的。”
顾人仪也研究过的,“草原上的人,其实物资匮乏,生活艰苦,他们缺茶叶、缺盐巴、缺布帛,什么都缺,只是可能没那么多钱买。”
“你说有道理。”皇帝迈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说着,“不过只要互市,总归是有贸易的需求。有贸易就有钱赚,有钱赚就有汉人要过去,汉人在的地方,朕就得保护。到时候可以专门筑造一座城池,让东西方的人在那里互相贸易。而且你还得再想想,朕说了不是只卖这些,朝廷不是每年都要求军器局制造更好的火器吗?那么汰换下来的,一样可以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