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观接话,“朝廷这几年整顿马政,发动花马池之战、营造不夜城,动作不可谓不大,可国库空虚,陛下的银子又从何而来?”
顾左也是行家里手,这么说来他是明白了。其实说到底,这也是一种‘税’。
皇帝虽然没有从民间搜刮财富,但对于大明朝来说这是凭空多出的银子,银子流入市场,必然导致银价降低,这不是税又是什么?
“这么说,多少年后,海贸会是一个恶政!”
“詹兄慎言!”邢观伸出六根手指阻止他,你不要命可不要连累我们。
姜雍又道:“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只不过确实不能都换成银两。当然,邢兄说得也有道理,多多少少也还是需要银子。”
顾左问:“那么多少银子才是适量?”
这个问题就比较深入了,邢观也好、姜雍也好,他们或许可以在家里经商的过程中知道一些信息,但要一个具体的数,则不是仅靠想象就能得出来的。
所以两个人都摇头。
顾左略显失望。当然,他仍然庆幸于此次相遇,这触发他开始更多的思考。
往后的日子,他几乎都不怎么在意邹澄了,而是和这三个举子聚在一起。
邢观、姜雍、宋文他们说了一些实话,顾左也将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思分享出来,比如财富流动、创造就业……这些内容同样触动那三人。
路遇知己,令时间加速,不知不觉之中,客船已进京师。
码头边人来人往,京师这几年来的商业日渐繁荣,数万平民百姓因为朝廷的‘投资’而获得了基本的消费能力,由此衍生而影响的人有十几万人。
如此规模的人群所产生的需求使得各地的商品不断流入京师,米、面、油、盐、药……朝廷不再折腾他们,也不再人为的扰乱商业运营后,很多平凡的人迸发出了创造财富的热情,他们看到京师有这样的需求,甚至会主动离开到其他地方贩运商品,来回倒腾,这样赚取差价。
事实上,朝廷在保护各种商业活动,其中就包含针对京师进行的治安整顿。
更加让很多小商贩觉得期待的是,传闻不夜城要在今年夏天正式营业,这样以后,京师必定更加热闹,而热闹就是银子。
码头边也是治安整顿的重中之重,经常性的有锦衣卫在这里转悠,有时候一整天都会驻点。
不夜城开业临近,城市秩序问题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虽然暗地里可能还会有三教九流,但在明面上,这些人都得缩着脑袋。
而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码头边的锦衣卫忽然多了起来,以往只是一个总旗五十人,今年却翻了倍。
客船上下人、货船上下货……不少人眼睛会刷向来来往往转悠的锦衣卫,生怕自己惹到了麻烦。
“看准了,从扬州过来的。”
拱桥上,毛语文都亲自赶了过来,因为是皇帝亲自交代。
拱桥跨了小河,小河相当于运河的支流,河两岸都是黑瓦白墙的房屋。
“头儿,我们人看到了,在下船。”
毛语文听到这话不再犹豫,领着人风风火火的下拱桥,向码头赶去。
顾左看到了锦衣卫,但他只以为锦衣卫在此是维持秩序、震慑宵小,即便有上百个锦衣卫集体行动,他也觉得是抓什么盗贼,必定与他无关。
倒是邹澄心里发虚,走在后面就想退。
邢观、姜雍等人看到锦衣卫径直向他们走来,内心还生出恐惧,难道詹兄确实是官府中人,现在要以妄议朝政的罪名将他们抓起来?!
毛语文挂着披风,扶着弯刀出现在顾左面前。
“毛副使……你这是?”
“奉皇上圣旨,拿你下狱!”
顾左蒙了,“拿我下狱?!毛副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或许有,但本使听旨行事,其他不管。”毛语文考虑到他是皇帝宠臣,客气了一点,“我们就不动粗了,自己走吧?”
边上邹澄得意起来,他马上想到一定是皇帝怀疑起了顾左!
辜负圣上信任,除了罪名之外,皇帝必定还会心生怨恨,这下这家伙完了!
顾左心头怦怦跳,他感觉还是有些不真实,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在船上的见闻,请求道:“毛副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想皇上禀报。能否见一面皇上?”
毛语文摇头。
顾左更急,“此事事关重大!顾某个人生死存亡算不得什么,可事关江山社稷,毛副使,顾某也是为陛下考虑!”
“若真是实心实意为陛下考虑,陛下一代明君又怎么会冤枉忠君之臣?”
耳朵边传来邹澄那讨人厌的声音。
他的脸上也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欣喜,“锦衣卫诏狱可不是个好地方。上差,要好好珍重才是。”
话太多了,毛语文没那么多耐心了。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