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左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浙江的事皇帝催过几回,所以他知道事情着急,一刻也不敢耽搁。
杨尚义本想告退,不过叫皇帝给拦住了,并说:“你是宁夏总兵,从宁夏再往北,越过了长城就是河套。加上你骁勇善战,杨阁老总制西北,不管是什么情形,定然是首战用你。若要复套成功,人,朕是不缺的,但钱还得另想办法,所以你也听听吧。”
浙江贪墨桉,许多商人之家遭了大祸,当然官员也没落了好,皇帝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数字,但除现银之外的查抄之数也要在百万两之巨,现银更是有一百六十多万两之多。
皇帝在江南‘抢银’花在了西北的战事上,这一条多多少少是引起了一些怨愤,尤其在江南沿海一带,只不过皇帝威名太盛,许多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顾左小个头,与杨尚义站在一起有一些萌萌的身高差,令朱厚照有些想笑。
“……布匹店、茶肆这类于军国大事无关紧要的行当,少府可以待浙江桉的影响褪去之后逐步卖掉,本身留着赚不了多少,还要去管理,实在犯不着,而且朝廷也不能占了所有的营生。更为重要的是,少府要集中银子,干些更大的事。”
更大的事。
顾左还不明白皇帝指的是什么。
朱厚照则知道,这个顾良弼其实是个经济之才,是他这个皇帝一直逼着户部务实、最后逼出来的这么一个人。
否则叫韩文一个六十多、读了一辈子之乎者也的书生去算账,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没多大的才能。也就是守着钱,不乱用,这一点令他一直待在大司徒的位置上。
顾左从户部主事一路干起,凭着苦干,成为韩文离不开的人,最后步步到了侍郎的位置。
所以有些理念,朱厚照愿意讲给他听。
“陛下的意思,是叫少府精简下来,卖掉不需要的商铺、房屋,一方面便于管理,一方面集中财力。”
“不错。”朱厚照一张纸上写了两个词,“一个是盈利,一个是命脉。民间商人创办茶肆酒楼皆为盈利,但少府不是民间机构,朕成立这个机构也不是单纯的赚些银子,而是为了掌握钱粮的命脉。良弼,你一定明白,天下有些生意好做或者叫小本生意,但有些生意难做,不是百万身家,架子都搭不起来。这些行当少府就可以去做,比如说造船。还有些生意,不赚多少钱,但对于社稷安定有极大的作用,比如说粮商。”
“如果朝廷控制着最大的粮商,便是一粒粮食都没有,仅仅是其中的运输体系也是极大的财富。极端时刻,征调军粮,马上就有运输的车队可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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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左听后即有感悟,“朝廷能有这样一强大的经济力量,那么不论是赈济灾民还是平息物价,亦或是整军备战都可以事半功倍!”
缺点就是一旦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构建完成,往后的君主不能够很好的控制,它其中的贪腐以及对民间财富的吸食也是相当惊人的。
但历史规律不容抵挡,没必要去操那个心。
中国的历史,从经济角度看,都是开国的时候经济环境松,也就是所谓的与民休息,这样几十年之后,地方逐渐积累财富,于是地方的力量增强,中央的权威相对下降,那么中央开始集权,其中代表就是汉武帝。
财富集中在中央之后,地方就会萧条,这样就会民生凋敝、社会动乱,然后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乱上它一回,杀得差不多了,再开国,又开始松……
这样一个循环从来没有停过。
朱厚照大体上是在开始收紧对经济的控制。理论上来说,想要集中权力,就必定会收紧对经济的控制,说句粗俗话就是,没钱你搞个蛋?
但他拿钱并不从普通百姓身上拿,而是伸向了经商与海外。
顾左的理解也是对的,
“所以走上正轨之后,浙江的有些商铺你便作价卖掉,随后集中银钱创办一个商号,做买粮卖粮的生意,前些日子,张总宪去南直隶借粮,南直隶却没有粮,这是个警钟啊,若是有什么事,数百万张嘴巴张口要粮,你说要怎么办?”
“陛下所言极是。民以食为天,少府所设机构中,粮食商号应当是天字第一号重要。”
天字第一号……恩,朱厚照不去管这个顺序,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粮食确实最重要。他现在看不到国家有到极端缺粮的地步。但是以防万一,总归是没错的。
“你说的不错。这第二点,则是赚钱目的要多一些了,朕要你去办一个造船厂。”
这个事,朱厚照已经叫梅可甲在做了。
但造船他不会,办厂他也不会,叫梅可甲放一个东西在那到底能不能成,他心中没底。唯一能用上的招儿就是商业竞争。
就像西南某飞和东北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