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阁老相互看了看,还是伸出较为僵硬的手,感受着一丝暖意。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也许是本宫的错觉,这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年后,内阁要多关注各省,有灾情的要早报。还有,草原上更冷,等到来年春天他们的食物吃完,牛、羊、马再吃上个把月的鲜草养得肥些,我大明边关的百姓又要暴露在他们的弯刀之下了。本宫本不该在过节的关口提起这些,但还是有些忍不住。”
“殿下关心国事,这是朝廷的幸事,百姓的幸事。不过事情有张有驰,殿下也不可太过辛劳。”刘阁老的嘴唇冻得也有些硬,讲话都不利索,好几个字说出来都瓢,“况且,正旦节就是后天,先前陛下称病免朝,大朝会是否也当如此?”
朱厚照先没回话,而是问道:“内阁的意见呢?”
刘健直说:“臣等三人都以为,陛下的龙体重过一切,不应让陛下强撑病体。且殿下天人之姿,即便叫些外国使臣知道大明皇帝龙体偶有微恙,四方宵小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这次内阁的主意倒是说到了他的心上。
“照准。各类祭祀、朝会、宴席等活动,由本宫这个太子代替父皇,另外……”朱厚照指了指,“叫礼部动动脑筋,本宫是太子,与父皇还是不一样的,不要照搬照抄以往的规章流程,翻一翻史书,本朝没有就找前朝,看看太子代皇帝主持类似的礼节活动要注意什么,要有区别。”
“那是自然,请殿下放心。”
“好。就这事儿吗?”
三人都点头,旁的即便有啥,也没必要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和太子讲。
朱厚照见状,搓了搓手,“辛苦了一整年,平日里我还凶得很,今日就留下吧,陪我一起用膳。刚刚刘阁老说有张有弛,我看是需要的,再多的活儿也要分几年来做。趁着今日无事,咱们边吃边聊?”
谢迁心想,您也知道您平日凶啊。现在他们三人都有些不敢,连连摆手拒绝。
但朱厚照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就今天了,二十九、三十你们就是想留,本宫还不留呢!刘瑾,传膳去。”
“是。”
就这样,三位老头儿就这样给他留了下来。
在弘治朝,内阁地位其实并不如六部。但在朱厚照的心中,其实内阁这个设置还是蛮好的。只不过就是结构有问题,比如说都是文臣,导致其他一些力量在国家最高领导层面的话语权不够,当然,这都是后话。
朱厚照处理政事那么久,其实有很多常规性的工作,它不应该占据皇帝大量的时间。就他自己而言,那种召集相关人员以听汇报的形式部署相关工作效率较高。
但那些常规性的工作又不能不要,这就需要内阁了。
“请客要有请客的样子,而且要过年了,本宫今天就大方一些。”朱厚照讲话一向老成,在几个老头儿面前除了模样稚嫩些,其他如言语、动作、表情都像几十岁一般沉稳,“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这一年,你们也都辛苦了!”
三位老头儿全都站了起来受礼,他们执意如此,也没办法。
“等到弘治十八年开了衙,本宫想换个思路,你们也可以想想。”
“殿下请说。”
朱厚照说道:“从弘治十二年到现在,我总感觉咱们是晃一年算一年,说是有些成绩,但也是老天爷开眼。咱们自己能不能有什么目标?”
“国家要建设成什么模样,民富?国强?总要有个目标才好努力吧?定了目标再定措施,有些问题,比如清理空饷的问题,这是上百年的沉疴,朝廷不可能一道旨意就将之全部刮掉。”
“但也总要有节奏的花个几年时间把它解决完,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关键得有个变好的过程,不能看到问题太难就说牵涉太广,遇难而退,那往后是不是更难?一代一代拖下去,把困难的问题都放在一边,能拖一天是一天,这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也在想,弘治十八年朝廷要做什么事,得先列出来,再看未来三年,又是什么事儿要解决,也要列出来。先摆问题,再摆措施,然后分步骤有计划的排下去。到那时做不到本宫要收拾人,也不必落得一个不教而诛的恶名。”
刘健被‘点名’,又拱手请罪,但太子也没多在意就是了。
李东阳还在摸着胡须细想太子的话,有些奇怪,“殿下,这些话是否已经在心中想了许久了?”
“算是吧,今日不是廷议也不是早朝,我们就是桌上说说。我是因前些日子杨一清之事,朝廷要清理空饷,他似乎压力很大,但我这个太子从未说过要在三个月或五个月内把全国的这些问题都解决,我的意思……似这样的重大问题,朝廷也不能想当然,还是要一步步来。但官场的氛围不是如此,所以我便想到把朝廷要做到的目标给写下来,这样上上下下都知道东宫、内阁要推行什么举措。”
谢迁倒是颇为认同,“《中庸》云: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一年比一年进步,积小胜则为大胜,便是华山再高,它也顶有过路嘛。”
朱厚照的这个提议不侵犯什么利益,而且也表露出一种积极有为的精神,内阁三人听了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么就等过年后吧。你们自己先准备一下,也可以各自传达。过年之后,内阁和六部九司专门开个大会,花上两三天的时间着重讨论一下。要分类讨论,事关百姓生活、边疆安全等各个大类都要讨论到,也尝试着列一个三年计划。计划一定,就像山头插上了军旗,军旗一立起来,就知道往哪儿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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