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又去了一趟乾清宫,太医说父皇这病是积劳所致,不是一两天形成的,病去如抽丝啊,若想好的彻底,勿伤根本,也不是一两天能静养得好的。若是稍有好转便不再节劳,如此往复,一旦成为沉疴,那便大不好了。”
朱厚照也有些忧愁,皇帝身体不好,宫里的氛围便欢快不起来,人在环境之中生活,他自然也没多舒坦。
而且他与弘治皇帝的关系与一般的皇帝、太子也不同,他还是希望弘治皇帝能好起来的。
“父皇命我监国,为人臣、为人子,本宫都责无旁贷。但本宫也知道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生民兆万,这个担子不轻,还希望阁老和六部九卿都能够勉励辅助,旁得不提,咱们至少不给父皇再添忧愁。本宫这话,各位以为然否?”
刘健抬手作揖,“殿下忠孝之心,可追先贤。臣等也必将勠力同心,尽臣子之责!”
这是先把好话说在前头,
可众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只讲好话的人。
朱厚照目色扫过众人,“原先,我与吴宽、周经等人都在御前争过,不是一两次,而是三五次,争来争去我向父皇提出一点,便是要务实,务虚当然也要有,但不能整日务虚。如今本宫担了监国之责,有些话也要说在前面。你们若是觉得不对,也可说出来,今日畅所欲言,把方向定了,往后就不要再为这些浪费时间。”
“请太子殿下示下!”
“好。”朱厚照略微停顿,算是做个思考,“就从务实这点讲。朝廷有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各自有各自的职责,于各位尚书而言,要紧的就是部务。比如户部,天下钱粮多少,朝廷免去了遭灾地方的赋税,那么比之去年岁入要减少多少,这是不是要有个数?本宫指的数,不是概数,而是准确的数。另外,老天爷不会一直赏饭吃,假如黄河要修了,那么户部能不能拿得出银子?能或者不能,这都是一个结果,户部尚书心中要有数。”
“再如吏部,天下官员众多,吏部尚书不会每个都知晓,但重要地方、重要官员的履历总归是要知道的吧?京察是个重要的考评官员的手段,本宫知道你们也在做,可做完了就完了?那些京察中获得优等的官员,后续的表现如何?本宫不是要找他们麻烦,而是吏部也要有计划的培养那些政务能力不错的官员。”
“上述事项,本宫只是举例,具体……你们各位尚书自己去梳理部务。其要义就是,本宫一旦问起什么,那么就要去找什么事情该谁管,这个管的人,他要回答得上,现在是什么情况、存在什么问题、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能,也可以,本宫说了不能也是一种结果,到那时同心协力一起分析原因、寻找办法就好了。”
“但是绝对不能一问三不知,尚书自己都不清楚,还要去问侍郎,侍郎再去问具体负责的主事。那样的话,你每日来和本宫讨论什么政事呢?倒不如让主事来。”
众人一听,后背开始流汗。太子果然是不好湖弄。
朱厚照才不管他们,让他们舒服了,天下百姓就难受,“……所以,务实这是第一点。第二,就是本宫个人的习惯了……”
其实他想讲执行力,但现在这个年头应该还没这个词,想来想去,
他说道:“第二点,是每一样事情都要有个结果。你们各位手中负责的事情,除非本宫关注不到,只要它入了本宫视线,本宫是一定盯着你给出一个结果。譬如说……刘阁老,”
“臣在。”
“弘治十一年时,圣旨曾经明言,要在京营之中挑选兵勇,重新整军,这事儿现在如何了?”
刘健执礼回话,“启禀殿下,此事自弘治十一年始,就已经在开始了,经挑选、合并,重新整训了振武卫、宣武卫、兴武卫、英武卫四卫士卒,共计两万两千名。”
“刘阁老不愧内阁首揆,数据翔实,进展清楚。但京营有几十万兵马,最终却只能挑出两万士卒?这……又是为何?”
几位阁臣和尚书面面相觑,不知要怎么说。
“怎么了?”朱厚照看他们表情怪异。
“启禀殿下……这事儿和李广有些关系。”李东阳回话,他想说的婉转些,“李广诱导陛下大肆营造,因为款项不足,便借了京营之兵。此例一开,如今京营中……有一万多人正在修建万春宫,五千人修神乐观,八千人在为寿宁伯和建昌伯建房子,还有一万多人在兴济修建崇真宫……”
兴济,就是张皇后的老家——北直隶河间府兴济县。
这个原因也的确怪不到这些大臣,事关皇家自己的事,他们能咋办?寻常人也不敢和皇帝提。
“好了,那这便是问题所在。”朱厚照问道:“你们以为要如何解决?”
“殿下,这个问题似乎并未有多复杂……只需殿下给个旨意……”
朱厚照打断了都御史戴珊的话,“本宫当然知道怎么解决。但本宫在问你们,要如何解决。”
能怎么解决?把那些人都召回来啊。但是这种事涉及的都是自己的‘亲戚’,所以不能他这个太子起头说要怎么办。
至少得是这个屋子里的人共同的意见。
这样就可以拿出去说:组织已经决定了……
到时候谁要反对,是要把这一屋子的人都给反对了,
而这,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