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的消息错综复杂,亦卜剌因王原本就是见风使舵的人,就跟三国里面的袁绍似的,主意一会一个摇摆不定,有密探报说当前榆林空虚,大王可以进兵占据榆林,这样比之袭击河湾效果还要好,等于是把这股前出乌梁素海的明军断了后路,随后再进兵攻占神木,把河湾的明军补给切断,这样一来大王可以不战自胜。
而目前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路能到达河湾,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榆林绕道去往河湾,那边有路可行。
亦卜剌因王刚下定决心前往榆林时,又有探子前来报说:大王千万别去攻打榆林,明军有京城调大军防守榆林,大王前去怕是讨不得好,想想前几年五个台吉带领五千精兵攻打榆林堡,结果死伤惨重,连一个小堡也没有攻下,败退而归。
战机就在亦卜剌因王的眼前慢慢丧失,章子俊差顾麟说动周石带兵驻防榆林,原本也不想真能守得住,也就是让这一股鞑靼知道榆林有一万的守军罢了,万一榆林失守,在鱼河堡加强了工事,又建造了许多的抛石机,等到万不得已时,把大量火油弹抛出去,就不信烧不死这些鞑靼骑兵。当然榆林堡上也增强了这些“重武器”。对章子俊来说,鱼河堡就是最后的防线,如果被突破,自己的小命玩完,连带着目前的妻儿全部不保。
正当章子俊整日提心吊胆地忙碌着守卫时,这位见风倒的亦卜剌因王又一次改变主意,一根筋地往前去攻打河湾,原因是据细作报告,河湾没有城防,就是一个开放的大集市,有数不清的财富粮食,还别说,经过这一年多来的建设,当前的河湾已经收获了一季的秋粮,从米脂、平安镇、榆林前来经商的商人无数,去年被赶到这里的三万多饥民总算是缓过来了,大多分到了土地,虽然这些土地旱涝不均,种下去的玉米、高粱、红薯、土豆、小米还是产出了不少,对于土地的播种,要经过好几年的试种,才能知道什么样的土地种那一种粮食最适合,可是在当前,种下去的种子,只要能发芽结果就成。有了粮食,接下去就是建造住所,起窑烧砖打土坯,有点手艺的饥民成为了河湾第一批手工业者,所有小商小贩受到巡抚大人的保护,可谓是蒸蒸日上。原本人心浮动的饥民也安心地驻扎下来,能吃饱饭,还有土地耕作,最过一年就能分配到住房,谁还想离开此地,人这一生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对这些饥民来说,河湾就是自己的梦想乐园啊。用顾麟的话说,这些人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他们自给自作,只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满足生活的最低要求就是他们的必生所求。
听说有一股鞑靼打来了,要把刚得到的美好再一次夺取,不用官府废话,全都自愿要求从军参战,家中的青壮年在一些白发父母的带领下,围在了河湾中心广场上,这里是目前河湾的一个市场管理所,也是唯一在河湾朝廷设置的维护所,这些老百姓可不管你是作什么,既然是管理就是衙门,代表着朝廷,其实跟朝廷没一毛钱关系,是林熙林主簿设在河湾内的一个税收点,平时维持一下秩序,盘查一些可疑人物。
一般的老百姓只知道打仗出人即可,可是一个战兵所花的装备需要一笔不菲的银子,起码得有一把战刀或是长茅,加上衣着防护软甲,人多了还要提供吃食等物资都是一大难题,所以章子俊的思路是,把进入河湾界内的所有通道堵死,让这些百姓去挖壕沟,引水挡道,在一些硬地上挖陷马坑,大大小小的坑洞,最小的坑洞刚好能把马脚陷进去,这种陷马脚的洞对马的杀伤特别大,因为小不易发现,只要马踏入,就会把马脚扭断,又在周围修了几排错落的挡土墙,七绕八拐地,从尔林兔调来三百火枪兵和三百掷弹兵,专门蹬守在这些挡土墙后面,河湾外面能通过的地方就这么几条道,外面就是大片沼泽水潭子,这一片土地水草丰满,要是不打仗,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水流方向就能种稙水稻。
目前在这里大趋势没有稳定下来,只能是东刨一块地,西刨一块地,所以这一仗对河湾来说能不能站稳脚跟很重要,从侧面来说,就是游牧跟农耕的两个交汇点碰撞。
鞑靼人打仗自有一套方法,看上去二万大军,在进攻时会分散开来,其中五千精锐护卫着中军,余下全部可为游骑,多则千人,少则几十人,这就是为什么明军结集大军后,往往找不到鞑靼主力的原因,上万人的军队,就像是撒豆子似的游走在方圆百里内。机动性相当大,明军固守一地时,突然会在背后冒出许多鞑靼骑兵不战自乱,兵败麦城的原因。
章子俊用很少兵力能抵挡住这些骑兵的进攻,一大半借着地形优势,尔林兔只有前后两条道,后路就是河湾,而河湾有三条道,前路通往尔林兔,后路通往神木,向东南通往榆林,别的地方都不适合大军通过,可鞑靼人从小就生活茫茫戈壁草原,有着丰富的地理经验,行军慢点无所谓,只要能够前行,无孔不入,在一些无人防备的村镇中大肆抢掠,这就是边患不断的原因。
这一次鞑靼兵散出去了,不管怎么个散发,想要进攻河湾也就这么几条道,所以这些鞑靼兵散出去的范围很大,多路游骑散到了马合、大保当、神木这边来了。驻扎在榆林的守卫季琮手中没多少兵,所以就想让侍郎周石出兵,去防守大保当、神木两地,把这些鞑靼游骑各个剿灭,可要调动周石的京兵根本调不动,哪怕是延绥巡抚章子俊也不行,得有兵部得行文,当初在绥德驻防了二月,后被章子俊许与好处才勉强来到了榆林,刚安顿好说什么也不想动了。
作为延绥巡抚的章子俊,其实早就很明白朝廷交给周石的用意,只要防守住榆林即可,不要主动出击,怕损兵损将。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指望驻防榆林的这些守军,而是在平安镇又组建一支军队,人员三百人,其中火枪队二百人,又拼凑出了五门新式火炮,这五门火炮改进了发射方式,采用了开花弹,开花弹的制作还是很原始的一种,就是在一个铁皮球内灌满了黑火药,混入了许多铁屑铁钉,引爆的引线在一个木托里面,就像是一圏蚊香那样盘着,一头连着起爆药,也就是木托弹底的做法,这个做法跟目前用抛石机的火油弹差不多,所不同的是一个用瓦罐,一个用空心铁球装药,当火炮点火后,引燃底火药包,木托在炮管内受到冲击挤压后,会自动封紧炮管内的缝隙,达到推力更大,把前部的铁球炸弹往炮口方向推出去,在这个过程中,藏在木托里面的引信被底火引燃后一并连着铁球被推出炮口,达到开花弹的效果。这样做射程反而更远了,能打到四公里处,只要计算好藏在木托里面的引信长度就能做到落地开花的效果,杀伤力大大增强不说,还很唬人,起到震摄效果。
要打退亦卜剌因王的二万骑,在方圆百里内全是战场,鞑靼的游骑四处分散着,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抄了亦卜剌因王的中军,而用重兵去围剿游骑一不小心就会被拖累被围,以往就是这样,不是中伏就是把主力拖成瘦马,鞑靼骑兵就是采用这种机动的战法,当明军的大军到达一地就一哄而走,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当明军撤走后又来,不停地骚扰。
所以章子俊交给季琮斥候队的任务就是摸清鞑靼中军主力位置,其实这一次鞑靼是来攻击河湾,那么主力中军大营的范围距离河湾不会太远,顺着这个思路季琮的斥候队很快就看到了亦卜剌因王大帐在活页乌苏,可是榆林距活页乌苏有百公里之遥,到是距神木近,想调动神木的游击贾链前出偷袭目前没指望,在神木外就有几股鞑靼游骑四处出击,把前往河湾、榆林的道路切断了,贾链还是跟以前一样,城门一关,坚守不出。
神木周围已经被鞑靼抢掠一空,大保当镇首当其冲落入敌手,见村就烧杀抢掠已经成了这些鞑靼的日常,这些鞑靼知道榆林有重兵把守,所以绕开榆林,围困神木,亦卜剌因王命卜罗多亦台吉领五千骑从海则沟深入,攻打高家堡。
要命的是高家堡失守的话,这一股鞑靼骑兵将会从背面攻击葭州、米脂。而葭州根本没有设防,如果葭州失守,整个延绥防区就会动摇,绥德就暴露在外了,榆林成为一个孤岛。
进攻高家堡不管是不是佯攻,对鞑靼来说,一石二鸟,河湾、尔林兔被牵制,榆林排除在外,神木围而不打,除非明军把尔林兔及河湾回兵救援神木,不然就进攻葭州。
可是这位领兵的卜罗多亦有勇无谋,少算了一步棋,进入高家堡后才发现,此地山梁地峁纵横,高低起伏,走着走着,前面就是一个断梁,所谓黄土塬、黄土梁和黄土峁是黄土地貌的主要类型,沿着秃尾河的小道蜿蜒前进,五千骑兵根本就摆不开,高家堡依河而建,堡墙高大,只有一条通路,左面就是秃尾河,右面是黄土梁茆,前面还有深沟,想要攻破万难。连续进攻了多次不得,苦于地理上的局限,每一次出战正面只能摆几十人进攻,对付这种添油战守城的只要百人,随你城下有千军万马万难攻取,就这样进退两难。
高家堡只有一个百户队守卫,不是说守将有多么地勇猛,原因就是如果城堡被攻破,身后的家人全部遭殃。这些军户在此地生活三代了,目前高家堡内形成了一个村镇,村镇中的人全是当年洪武年间的士兵,经过三代人的繁衍生息,慢慢地把高家堡形成了一个城镇,而守军的编制从来没有增减过。
榆林的季琮带着一支三百人的新军,正赶往去活页乌苏的路上,因拖着五门野炮加上弹药、粮草,车架有点多,所以走的有点缓慢。行进到托林盖的时候,碰到了一支鞑靼百人的游骑,被二百火枪兵一顿射杀打死了几人后,这支鞑靼游骑就逃了。
要打击在活页乌苏的亦卜剌因王中军,光靠季琮的这支三百人的火器营怕是啃不动,弄的不好就是去送人头。既然在正面战场尔林兔跟斡罗出用不上许多的兵力,那么也就尽快做出了调整,所以章子俊让褚茂林派出从延安卫调来的三千兵,火枪兵三百加上火炮队一起攻击活页乌苏,这样做法也是增强河湾的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