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楚辞《渔父》
代郡,位于大炎的边陲,地府广袤,人口杂多,郡城建立在恒山以北的漯水河谷上。郡城的街道上,各色各样的货物,谈不上琳琅满目,却胜在丰富多彩。城内只有一条主街,城中居民都是在这条主街上进行买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发现几个带着毡帽的胡人在那挑选布匹、器具,旁边货主们叫唱之声不绝于耳。
一路往前,走到主街的尽头是一座高墙大院,奇怪的是大院的正门却不在主街上。高墙之侧仅留一个用于运送泔水小门,小门的两侧由两名身材高大的士卒在看守。内院送泔水的仆人将桶抬至门口后,再由院外的杂役将泔水桶抬至车中送走,整个过程由士卒盯着,内外的动作稍有迟缓,便迎来士卒的叱骂。
高墙之内是一座后花园,后花园中只有零星的几座假山,假山也只是一堆石头胡乱堆砌而成,偌大的后花园如果没有这几座假山点缀,和城外面的土坡便没了什么分别。土坡再往南,便是一座孤零零的亭阁,亭阁似是荒废了许久,阁边的青石路上,清晰印着几串脚印,想来只是仆人来往送泔水时留下来的。庭阁内几根孤零零的柱子,早已挂满了蜘蛛网,悠悠的琴声从远处传来,蛛网竟也跟着微微颤动。
“邑亭侯,这是又要歌赋弹琴了?”说话的正是从城外归来的少年程知终,他身边跟着一个敦厚朴实的军士,那军士讪讪点点头,快步地迎上了程知终。程知终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用余光查验着内院服侍的几个奴仆,待依依确认无异样之后,这才大步流星的跨进内室。
内室里陈列简单,只有几扇屏风,两套几案,主座的几案之后跪坐着一个身着锦衣长袍的青年。青年身边服侍着两个婢女,一个正在煮酒,一个在炙肉,另有两名年轻貌美的舞姬在堂中翩翩起舞。
跪坐着的青年听到登登脚步声之后,便知道程知终今日又来拜见自己了,摇摇晃晃起身后,还没等少年行礼就要来拉他入席。程知终见他今日必定又是喝多了,快走两步,伸手扶住了青年,稳稳地将他扶到席间坐定。程知终看着左边早已准备好的几案和团蒲之后,暗自嘀咕道:“今天怕是又有戏可看了。”
少年坐定之后,转脸看向主座,座上那青年醉眼迷离,宽阔的额头上,垂着几缕发丝,肥肿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昔日的英俊,然而浓浓的酒气,将这仅存的英姿淹没进浑浑噩噩之中。
“程小郎君日日尽忠职守,操劳之情日盛一日,已隐隐有乃父之风啊!”,邑亭侯彭庆盯着程知终半是赞扬半是取笑的说:
“小子顽劣,每日只会走马斗犬,大人常常为此训斥。知终此生惟愿克己奉公,不辱家门之风。”,程知终知道对方有捉弄自己之意,便夹枪带棒的挖苦回去。
彭庆见少年一句话回怼的有理有据,不经暗自感叹,少年最近成长迅速。两人交锋之初,少年一语不合便跳将起来,指着自己一顿臭骂,说什么无道昏君、纨绔子弟、不知悔改之类的。再往后,就是被自己捉弄的脸红脖子粗,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再后来,少年渐能沉得住气,二人偶尔也能回个你来我往的。
“小郎君,今日着实辛苦了,来,满饮此杯!”,彭庆感觉在捉弄少年这方面,自己已经占不了多少便宜了,就结束了再继续下去的想法。
少年不言语,举杯回敬之后,一饮而下,甚是畅快。两人自此开宴,开始闲谈了起来。
一阵觥筹交错之后,彭庆煞有其事的说:“小郎君,本侯近日新作一曲,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郎君今日能得空,不如听上一听,权且当作消遣消遣,如何?”
程知终双手抱拳:“侯爷有次美意,小子洗耳以待。”
少顷,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初听宛转,再听幽亢,程知终正觉的这曲子着实不错的时候,邑亭侯彭庆高声唱道:
“长琴寂寥兮,食无鱼,长琴寂寥兮,舞无姬,长琴寂寥兮,乐无鼓”
程小郎君!不开心呐,不开心!侯爷我这边又缺美女的、又缺美食,更没有什么好玩的乐器,小郎君!你不是自诩恪尽职守么,我现在缺这些了,我不高兴了,我一不高兴就容易犯糊涂,一犯糊涂就,反正你看着办吧。。。。
程知终一脸黑线,双手握拳,怒气腾腾地拂袖而去,边走边骂:“无耻之极,无赖之极!”,彭庆见此却哈哈大笑,唱得也愈发激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