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向我展示了宫里的进出令牌,这就确认无疑了。
紫嫣看着他笑道:“奴婢也是这么说呢,可是少夫人说,她前阵子回宁家跟母亲学了做菜,她想亲自下厨给将军尝尝。”
她连忙道:“你继续往下说!他长什么模样,还有什么特征?你又是什么时候跟丢他的?”
他就知道紫嫣那丫头是在胡说!
他回到床上躺下,两手枕在脑后,痴痴的望着帐顶出了神。
傅真瞥他:“那你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哪有这么简单?”李仪脸色更凝重了,“我们在这个人的住处发现了一些东西,现在不知道他是被掳走了还是有了别的危险,不管是怎么样,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情,这个罪名老头儿我也承担不起呀!”
“没想到,还没有等我施展开来,我的铺子就被人盯上了!再后来,就轮到我焦头烂额了。
说到这里,他喝了口茶润喉,然后就往下开了口:“约摸是六七年前的冬天,有天夜里武馆将要闭门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人,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袍服,披着黑色大氅,雪帽压的低低的,一来就指明要找我接趟镖。
傅真道:“跟丢了也可以再找。你们能遇见他两次,足见已经摸索到了一些方法。何不再试试看?
“就算万一找不到,我相信宫里也不会为难你。最多你把那三千两银子退回去。”
听到这里,傅真悬起的心蓦地踏实了。
“没错,在他的右耳后靠近颈窝处,有一个凤头形状的胎记。”
这批下手的人,无论如何可以排除废太子了,他已经认定六年前杀死了杨奕,凭着死者身上的证据,他压根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紫嫣暗觑他两眼,笑道:“泰山馆的李老爷子回来了,少夫人方才被请了过去,天色也不早了,估计也该回来了。
如果说李仪找的这个才是杨奕,那岂非正好说明,当初死在胡同里的那个并不是杨奕?!
七年前他本来应该进京的,结果却没有出现,是因为提前发现了太子的阴谋吗?
“他三旬出头,从这点来说年龄也对得上。长得十分高大,面目冷峻,寡言少语。
……
“甚好甚好!”李仪连忙扬声,“给我取笔墨来!……”
“再后来我们又花了好大的功夫,顺着他的活动范围,在沧州找到了他。
李仪叹气:“你这一口气这么多问话,我也回不上来,倒不如我把前因后果说给你听,你自己琢磨。”
“于是这些年我就打发门下子弟在外寻觅。不得不说,有了他们提供的胎记,哪怕面容不清,身量不明,最终也还是让我们追踪到了——”
傅真连忙站起来:“老爷子你帮过我不少忙,你怎的如此见外起来?
如果让帝后知道皇长子没有死在太子手下,而是在奉命追寻他的李仪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与此相关的谁能捞得着好?
傅真默凝片刻,问他道:“给你下绊子的那些人到底是谁,你现在知道了吗?”
李仪尴尬的一挥手:“此一时彼一时,这么要紧的事情,老头儿我怎么能随意跟你和盘托出?”
“少夫人走的时候说过,要赶回来与将军一道进晚膳的。”
说到这里李仪喝茶润喉,末了沉下气说道:“这次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沧州那边我有铺子在,因为打听到他当时在那里暂居,便打算利用铺子徐徐图之。
“大月的钱币?”
“虽然随身没看到武器,但他是会武功的,而且十分警觉,察觉到我们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撒谎也不知道找点好些的理由!
他还是先睡一觉,再等着大厨房送饭来吧。
“你先将那人形容相貌细细告知于我,我来替你想办法。”
“那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此人到底跟宫中有何关系?但他屋里那般情形,我是必然要担干系。”
“我如今一不敢对外泄露此事,二又不敢再拖,只好找你了。”
“正当我要行礼,他阻止了我,说他此番奉命出来不得让任何人知。
傅真曲起的手指头揉起了太阳穴。
这当然了!
裴瞻脸上不大自然:“无事。”
李仪说到这里,竟然起身向她做了个揖。
一时间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动静,他一个翻身又坐了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往外一看——是她回来了。
他沧桑的双眼里流露出了惶恐,而这种情绪是不应该在他这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老者眼中出现的。
“等他们到了后院,摘下帽子我就觉得不对劲,打头的这个人四旬上下,面白无须,一开口,声线极细,我立刻就想到了宫里人。
但是这么多路人马都没有确切的线索指向找到过皇长子,李仪说的不是“没找到”,而是“跟丢了”,这岂能不让人意外?
“不清楚!”
傅真已经沉入了思绪,没有顾上接话。
李仪这些话每一步都在佐证,他所追寻的这个人的确就是杨奕!
只有李仪所说的这个身形高大,会武功的,同时有着凤形胎记的人,才符合当年失踪的皇长子杨奕的形象!
但他五年之前为什么会在潭州出现?
后来为什么又到了沧州?
“这趟镖油水这么丰厚,再说又是宫里头派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不接?
宫里几路人马出来寻找,多一个李仪参与也不稀奇。
李仪沉下气来:“我思来想去,这是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拖着瞒着,倒不如主动将事实说出来。
“现在不说不行啊!”李仪拍起了大腿,“人跟丢了!”
裴瞻看看她,又看看盘子里的鱼,半天没动。
傅真自行拿了一双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然后睨他:“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裴瞻抿着唇,又看了她半天,这才把牙箸伸进鱼盘里,夹起一块鱼肉在半空看了片刻,看过去道:“这真是,真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