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人听了离渊言语,知晓此乃今日最为要紧之事,哪里还有半点扰乱,纷纷凝神以待。于是虚扎马步,双手合十,嘴中默念法诀。
顷刻之间,主殿上空兀的云翻气涌,渐渐漏出一抹霞光,众人不及细看,猛听的离渊大喝一声,霞光处陡然裂开一道狭长细缝,内中霞光闪耀,仿佛暗夜现芒,一阵强烈无比的威压自其中震慑而出,众人不由得一阵恍惚。
恰在此时,赵一阳立于高台之上,急觑见细缝中飞出一卷轴,通体洁白,迎风便长,飘摇之间,好似飞鸿降世,卷轴于霞光异彩中徐徐展开,现出其中一古朴的‘戒’字。场中众人见了,无不惊叹,无不羡艳。为何,只因此书乃仙器也。
昔日离渊深闯仙皇帝乙遗宫,偶得此宝,身遭六位渡劫大修围杀,离渊竟以化神之修为,御此仙器,大开戒杀之道,一举击杀六人,震动东域,从此奠定了其在火焚谷乃至东域的地位,实乃古今之奇才。如今因收徒之事而出戒书,众人借此一睹仙器之姿,如何不叫内心震动。
当下人心羡艳,万众瞩目,而离渊面沉如水。只见他手法急速变换,一指轻轻点在赵一阳眉心,随之念道:“戒书之前,定戒有三,一戒业火无边妄造杀,二戒欺师灭祖心蒙尘,三戒同门兄弟手足残。”离渊道:“我徒一阳,此三戒切不可轻犯,戒书之前,并无情面。”
赵一阳恭谨道:“一阳绝不敢犯。”离渊颔首,再次变换法诀,一滴精血自赵一阳眉心飞出,急速没入戒书之中,而后戒书收卷,退入秘境。秘境缝隙消融,天地恢复如初。
离渊又对赵一阳道:“我辈修士,逆天而行,吉凶难料。若得,乐不忘形;若失,怨不尤人。道心常在,事理常明,如此,修者之名,必不负汝!”赵一阳跪地道:“师尊教诲,一阳谨记在心,绝不敢忘。”离渊点头,弯身将他扶起,左右宾客皆起身道贺。
赵一阳内心激动,泪洒满面,向众道贺者一一还礼。
良久,众宾客略有减退,环顾四周,见莫贤立于一侧,他不由得想到这段时日以来莫贤为他所做的诸多种种,阵阵暖流不自觉的从内心深处弥漫出来,他终于情不自禁的冲向莫贤并紧紧的抱住他。
莫贤被赵一阳突如其来的拥抱牵动了心,因此也有些动情了,不过他向来诙谐,便将自己面上的表情轻轻掩饰,“小家伙这是怎么了,你的灵姐姐还当你是男子汉,你却在这里哭鼻子?”经这一逗,赵一阳悄悄抹了眼泪,推开莫贤,躬身拱手道:“师叔,引进之情,奔波之苦,一阳铭记于心,谢师叔。”身躯下弯,深深一拜。
莫贤扶起赵一阳,点头道:“小家伙,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日后当需努力,莫要荒废了。”赵一阳抱拳称是。
至于此刻,要事已过,众宾客纷纷告辞离去。
离渊陪着几位大修士在殿前寒暄,离风亦领着赵一阳拜别各处一众前辈,待到完结时,已入夜多时了,便同赵一阳先去离渊院中侯着,等待离渊后续的安排。离渊尚且未归,师兄弟两人就院中石桌旁坐了。
此时夜空之中,皓月高挂,繁星漫天,两人应酬一日,早已有些乏了,相对坐下,都抬头仰望着星光闪烁的朗朗夜空。安静祥和的氛围渐渐弥漫在皎洁的月光下,两人都不讲话,望着明月,任这氛围浸入心头,赵一阳的双眸开始闪耀着热切的光芒。
他看向离风,离风温润的面容中,始终含着一抹宁静的祥和,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教人安稳。他的心中终于开了一道闸,好似有无穷的感情需要倾诉出来,轻声诉说道:“大师兄,一阳的家在云雾山上,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终年缭绕着洁白的云气。”
“在一阳的心里,这是最初的修真梦想,我常常憧憬着自己会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炼丹采药,修行道法,却不曾想过在修行中会遇到怎样的人,怎样的师尊…后来遇到了莫闲师叔,师叔带我来宗门,在前往宗门的途中,先去了大荒,见识了一些人,一阳方才意识到,哦…原来修行中的人,是这样的…”
“一阳不禁又为此感到些许的忐忑,不知未来的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别的师兄弟,是否容易处的来?这一切的忐忑与不安,直到莫贤师叔带着一阳跋山涉水来出云峰时,方才烟消云散,我的意识里才有了一拢清晰的印象,原来我的师尊和师兄,是这样的人…”
“大师兄,一阳不知道用一见倾心来形容这种感觉是否恰当,但从见到你和师尊的第一眼起,一阳就知道从此离不了这里了。”
离风温和的看向赵一阳,同时仔细的回味着赵一阳真情流露的话,这个小师弟,想来是一个极感性的人,与他在一起,每每都会生出一股溺爱的情绪,不自觉的想要把他捧着,担心化了,“也许这便是作为师兄的感觉吧?”他思索着,同时满含笑意的回应道:“小师弟,出云峰即是你的家啊。”
赵一阳轻声道:“大师兄!”
这时院中一道身影徐徐进来,两人见了,起身喊道:“师尊。”
离渊一边走着,一边示意离风同赵一阳坐下,此时他那火红长发已然收拢,盘成一个大发髻,华冠宝带,插簪悬玉,内中点缀着许多珍宝饰物,显然是经过细细打理了,宛如一代宗师的模样,庄重而惊艳,可知离渊对收赵一阳为徒这事,未有丝毫马虎。
当下负手而行,走到两人近处时,稍稍驻足,竟伸手揉一揉赵一阳的额头,随后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对离风道:“风儿,你师弟初入修真,这入门基础,便由你来教他。”离风称是。又对赵一阳道:“一阳,日后不懂处,多向师兄请教。”赵一阳拱手道:“一阳谨记。”
离渊微微点头,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两位弟子,这一刻,心中颇有暖意。
师兄弟两人的谈话他听见了,不过并非刻意,只是恰好回来时听到了。似乎是因为两个弟子之间的谈话太过动情,是以尽管离渊如此孤傲的一个人,也忍不住要伸出手爱怜的摸一摸赵一阳的额头。
因为久远的记忆中,他也有一位极好的兄长如此照顾他,虽然往事如风,徒剩追忆,可每每想起那段时光,仍旧温暖,给人力量,而这种力量,似乎在他的弟子之间得到了传承。
离渊欣慰的点点头,但他生性高傲,不喜表达,因此再次吩咐几句后,转身去了。
赵一阳回味着离渊在他额头上留下的丝丝温度,他有些欣喜,这个看上去孤高端重的师尊,主动伸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其中意义不言而喻。如大师兄离风的话,从此以后,出云峰就是自己的家了。
离风同样为赵一阳感到高兴,不仅是因为赵一阳完成了一次意义非凡的拜师仪式,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给了自己成为兄长的机会,因为在他三百年的生命中,一个人在出云峰努力成长,真的太过孤独。
“小师弟,师尊让我教你,你准备好了么?”他有些期待,又微微的笑着,将桌上的书稍稍推向赵一阳,随之而来的,是《玉炎淬体诀》几个大字逐一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