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番外.张氏×赵炳安2 嫦娥应悔偷灵药……(2 / 2)

惑君 云闲风轻 14898 字 2023-05-15

赵炳安笑了笑放回碗里,继续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羽林卫里的一些琐事,眼见太阳又要落下了山去,张氏突然打断他“你每天来都和我说这些,有必要吗”

赵炳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说好了每月初一十五你来看女儿,以后其他时间你不必过来了,我不想听你和我说这些,你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张氏平静道。

赵炳安说“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我下次说些你”

“不必了,”张氏冷声道“只要是你说的事情,我都不感兴趣。”

赵炳安红了眼,看着在地上欢快地爬来爬去的女儿,低喃道“我们两个,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女儿亲昵地在他脚下蹭着,赵炳安抱起团儿,“我们的女儿,你真的忍心看她以后没有父亲”

看着可爱的女儿,张氏目光才吝啬地闪过一丝柔和,“即使没有父亲,我相信我也能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况且,你现在每日来看她,她不是也还记得你吗”

那眼神,仿佛在不悦地说,赵炳安,你还想怎样,我能叫你碰女儿看女儿已经是我最大的退让,你别得寸进尺。

赵炳安乖乖听话,既然张氏不想见他,他便不来讨她的嫌了。

他在家颓废了数十日,每天躺在床上不是吃酒便是呼呼大睡,裴元嗣过来找他,训斥他道“这个指挥使你要是不当,就给别人当,别丢我的脸。”

赵炳安问他“表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你知道她有多讨厌我吗,她连多看我一眼都嫌弃,她还说,让我以后除了看团儿,都不要再去找她”

裴元嗣看着他道“赵炳安,你若是真想与她破镜重圆,这般颓废下去只能让她越来越厌恶你。”

“那我该怎么做”

以前都是裴元嗣来向他讨教讨女子欢心的法子,枉他赵炳安在脂粉堆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最后却连自己的妻子都留不住。

裴元嗣让他改掉身上这些吊儿郎当的恶习,男人做事勤恳踏实,不好色重欲,再修一修边幅,显得精神稳重些,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胡子拉碴的。

裴元嗣说,阿萦最讨厌他不刮胡子、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如果他表现地踏实稳重,譬如他眼力好,帮她穿绣花针,譬如他长得高,帮她从高高的柜子里找衣服,譬如他生得壮,床上

总之每回他表现好的时候阿萦都会很高兴地亲他,那个时候他便觉得阿萦满眼里都是他,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赵炳安剃了胡子、洗去一身酒气,换了副精神面貌,他决定以后好好做事,等他做出一番事业,功成名就之后说不准她便能回心转意。

于是赵炳安一连一个月都没有再出现在张氏和团儿面前,再来到柳树巷的时候,他嘴里的话便没那么多了,规规矩矩地看女儿,和张氏聊一聊关于女儿的事情。

张氏遵守约定,果真也没再赶他,只是虽未对他冷脸,却也未有什么好脸,平淡地便犹如一对陌生人。

一向懒散的赵炳安人到中年开始发奋,每天不是上值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钻研兵书,陕西的平凉一带生了匪患他主动请缨前去剿匪,开始的时候成嘉帝还不太放心,让夏指挥使随他一道前去。

便是这次剿匪,赵炳安不惜以身犯险,不出三日便将平凉最大的匪窝黑风寨一举捣毁,方圆几百里的零散山匪更是被他绞得一个不剩。

随后先后随裴元嗣前往湖广、河南、山东一带巡边,短短两年便从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副指挥使做到了左军都督府的指挥佥事。

没过多久,成嘉二十四年六月,帝崩于乾清宫,年五十有六,嘱遗诏国家重务白皇太后。不久上尊谥,庙号仁宗,葬景陵。

太子受遗诏入宫发丧,即皇帝位,并大赦天下,以次年为文治元年,是为文治帝。

从成嘉二十四年四月成嘉帝病重开始漠北的契族便开始蠢蠢欲动,进犯我军边疆薄弱地带,时太子为卫国公裴元嗣为大将军北伐漠北,赵炳安一路同行。

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年。

第二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四处春花烂漫,他从边疆摘下一朵初绽的花苞夹在写给她和女儿的书信中。

然而这信寄回去,她却并未给他回过。

京城近在眼前,裴元嗣先回了卫国公府,一年没见娇妻幼儿,北伐可不是小打小闹,他不可能带上阿萦,裴元嗣可是想坏了,进了城门就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早述职完毕早回家。

赵炳安同样是按捺着激动的心思先跟着裴元嗣去了趟宫里。

这回他立了大功,新继位的文治帝年轻有为,正是用人之际,对他大为赞赏,赵炳安知道自己的出头之日来了,从宫里出来他连铠甲都来不及换便赶去了暗生香的铺子里。

铺子的管事田氏看见他却是欲言又止。

“云书妹妹已经回家了。”

赵炳安谢过后又接着赶去柳树巷,路上买了一份新出炉的糕点。

他在柳树巷前下马,眉开眼笑地从马上下来,把马拴在她家巷口的老柳树下,整了整身上褶皱的衣服、凌乱的头发,摸了摸自己回京前刮好的胡子,精神振奋地走进了胡同里。

“淘气鬼,慢些慢些,再快些就摔倒了”

是张氏的声音,带着丝无奈地唤着团儿。

赵炳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从大门里并肩走出一对男女,男人身着青衫直裰,样貌儒雅温和,看着约莫三十来岁,背影远远观来高大不群,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女娃娃就亲昵地伏在男人的肩膀上打瞌睡,一点不怯生,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而女子则笑意温柔地和男人说笑,这一男一女仿佛一对璧人牵着自己的孩子。

三人愈走愈远,愈走愈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赵炳安的眼睛里。

赵炳安手中的油纸包“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后来赵炳安才知道,这男人叫做杨善廷,任国子监司业,兼为小太子讲读,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学问却极高,受文治帝礼遇,三年前亡妻病逝后一直未再续弦,膝下无儿无女。

他气红了眼,一夜未眠,第二日到国子监找到杨善廷,杨善廷看到一脸阴沉的赵炳安并未惊讶,反而温和地邀请他一起去看团儿,还说他不在的这一年里团儿时常想他想的夜里哭闹。

赵炳安和杨善廷一同出现在张氏面前,张氏淡淡地笑了笑,将团儿抱到他的怀里,“你回来了,看看女儿吧,她可是胖了许多。”

她的态度,看不出来对他是喜抑或不喜。

团儿早就不认识他了,躲着要让杨善廷抱。

杨善廷劝了许久,团儿才肯勉强让赵炳安拉一拉她的小手。

杨善廷见父女叙旧,便很知趣地离开了,他离开之前,赵炳安看见他身上的那件直裰。

出自张氏之手。

赵炳安刚开始尚且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后来越说越急,口不择言,质问她喜欢杨善廷什么,那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有什么好,他都死过一个老婆了,说不准这老男人就是克妻,故意来勾搭她这个带着孩子的妇人

张氏脸却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直接一巴掌朝他脸上扇过去,“赵炳安,你一回来发什么疯善廷他人很好,我以前去书肆买书碰见的他,他经常过来陪着团儿玩,团儿也很喜欢他,你天天在外面打仗,又不能一直陪着团儿,团儿喜欢善廷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赵炳安嗓子里的话就咽了下去,呆呆地望着她。

善廷善廷,她都叫得这么亲昵了他才一年没在而已,这个臭酸腐死书生竟然过来撬他的墙角

赵炳安气得回家直跳脚,骂了杨善廷八辈祖宗,他不相信他堂堂左军都督府的指挥佥事就比不过那个光会读书的酸腐书生,他每天都去暗生香接张氏下值,死皮赖脸留在柳树巷吃饭不肯走。

反正是脸都不要了,决不能叫云书被那个臭酸腐给抢走

当然这些只是赵炳安的一厢情愿,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是谁也拦不住。

赵炳安不在的这一年里,家里的灶台塌了是杨善廷帮她修的,家里缺椅子凳子了,是杨善廷亲手用木头劈开帮她做的,家里的水没了,也是杨善廷背着水桶一趟趟去西河里打的。

他已经走进了张氏的生命里,虽妻子早亡,然亦为亡妻守孝三年,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他说话做事温和有度,总是和她微微笑着说话,张氏从未见过他与谁急眼发怒,她说自己读书少,第二天他便给张氏带来了一些通俗易懂的书籍,教她和团儿一起读书写字。

他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冲过来护住她,挡在她的身前保护她,会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借给她一个宽阔踏实的肩膀,不问她哭泣是为谁。

他说她是一个母亲,却也是她自己,她首先是张云书,才是母亲、女儿、长姐,她是她自己,她应该为她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别人去活着。

他夸她坚忍不拔,聪慧美丽,说她是他见过除了将他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母亲以外最为坚强的女子。

她敏感脆弱,他便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他在做什么,让她放下一颗心,不必为他而事事担忧

可要彻底放下从前,忘记过去那一段曾经令她痛苦不堪的婚姻,去接受一个新的人,那是有多么得难,她没有自信自己可以获得幸福,这两字对她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杨司业,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阿萦感叹道“云书,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好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亡妻福薄,你若错过了,可能以后就再也遇不到了。”

张氏和杨善廷新婚的前一天,给赵炳安送去了一封请帖。

赵炳安把这封烫着金字的新婚请帖撕了个粉碎。

两人新婚那日黄昏,他喝得烂醉如泥,手里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到杨柳巷,远远地看见马上那俊朗儒雅的男人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笑得如沐春风,马后是一顶喜轿,轿子里坐的新妇是他曾经的妻。

曾经深爱过的妻。

如今,她嫁给了别的男人。

赵炳安没有参加婚礼,他狼狈地躲在了那棵巷口的柳树后。

他又喝了许多许多的酒,表哥裴元嗣来劝他,他好像还撒了酒疯,人又哭又笑的,赤身地在房里上蹿下跳,裴元嗣叹了口气,把人敲晕关进了房里。

平江伯等他清醒的时候和他说,“儿啊,咱们大丈夫何患无妻,为父再给你娶一房贤妻,日后你就把云书给忘了吧。”

云母屏风上烛影窸窣黯淡,火光幽微,几近熄灭。长夜孤冷,他便这般痴痴地枯坐在屋里一夜,看着窗外的长河渐渐落下,璀璨的星子隐没于夜空之中。

后来的赵炳安一直在想,如果年轻的时候他没有仗着自己年少轻狂犯浑,或许就不会失去张云书,失去他的发妻,曾经与他结发夫妻,生儿育女的那个女人。

是他弄丢了她,亲手弄丢了那个深爱过他的张云书。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多年以后赵炳安成了掌管左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受万人敬重的大将军,在友人的撮合下,他也续弦了一位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

他还是会经常去杨家看望团儿,别时君未婚,儿女忽成行,直到后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儿女,一家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亦子孙满堂,平淡圆满。

除了,他常常会难过地思念她。

从今往后,两家人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这样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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