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太多太多,他想不完。
黎明时分,裴元嗣穿好衣服,在阿萦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声音低而温柔,“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只是他所预料不到的是,这一次阿萦再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裴元嗣离开后不久阿萦就开始出现孕早期的反应,她总觉得身体乏力,恶心,嗜睡,癸水推迟,大夫给阿萦把过脉,发现她竟然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得知阿萦有了身孕的那一刻,沈明淑生生掘断自己的三根指甲,殷红的血流出来刺痛了沈明淑的眼,她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为何她苦苦求不得东西阿萦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丈夫的宠爱,心心念念的孩子,除了眼前的这个卫国公夫人的位置她还有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在这桩苦苦经营和维系的婚姻中究竟又得到了什么
她从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深闺中的怨妇,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永远不会明白带给她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并不是她的丈夫和阿萦,甚至不是她自己,她恨不得食阿萦的肉,饮阿萦的血。
裴元嗣把阿萦保护地很好,他离开前让杨嬷嬷搬到锦香院照顾阿萦,杨嬷嬷是兖国大长公主身边的心腹嬷嬷,有她在沈明淑根本无法轻举妄动。
且沈明淑手中如今只有一半的管家权,裴元嗣又许久不宿在她的房里,府里的大小奴才管事们已经开始对她颇有怨言,沈明淑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感,她将矛头对准了阿萦,发誓要让阿萦付出勾引她的丈夫代价。
周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说被她抛之脑后,她找到菘蓝,重金重利之下说得菘蓝动摇。
任凭是谁都想不到,阿萦不是死在她的手里,而是死在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菘蓝手中。
她要阿萦的命。
得知沈玦在府学中与孙首辅的孙子孙绍素有结怨,沈明淑又命人挑拨两人关系,引得孙绍对沈玦大打出手。
沈玦被打断了双腿,从此仕途无望,沈明淑让菘蓝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带给了阿萦。
阿萦悲痛欲绝,本就病重的身子惊闻噩耗后雪上加霜,如今不过是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活罢了。
这口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就是绥绥和昭哥儿。
四郎百日时,裴元嗣亲自为四郎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昭,日月同天,光亮如著。
她的一双儿女,她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一双儿女,犹如一束光照入阿萦本就暗淡无光的生命里,阿萦不想让孩子们见到她的狼狈,亲眼见证母亲的死亡,就像当年年幼的她一样,林氏的死给她的余生带来了永无休止的伤痛。
“紫苏,窗外的海棠开了吗”
“紫苏,阿玦来看我了吗”
“我是不是要死了”
紫苏偷偷地抹泪,姨娘已经病得分不清今夕何夕了,现在是数九隆冬,窗外的海棠怎么会开呢
沈玦已经被孙绍打断了双腿不知所踪,他又哪里还会回到京城来看她呢
在阿萦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终究是没有等来绥绥、昭哥儿和阿玦。
她倔强地扒着窗口,仿佛这样便可以爬出窗外,看一看外面广阔的天地,看一看自己活泼可爱的一双儿女,看一看自己多年不见体弱多病的亲弟弟,而不是每天劝自己要忍,忍住那些思念,痛苦。
以及,心里浓烈的恨
十来日后,辽王被平,裴元嗣赶在过年前带着被关押的辽王及其亲眷奔赴京城。
卫国公府,怡禧堂。
裴元嗣从宫中风尘仆仆地述职回来,换好常服,第一个回的便是怡禧堂。
去的路上问了三七他离家这三个多月来府里的情况,先问了大长公主,赵氏,颂哥儿。
而后直接将沈明淑略过去,问起阿萦。
“姨娘和两个孩子怎么样”
三七是知道主子这些心思的,他不敢直视裴元嗣,躲闪着目光支吾道“姨娘,姨娘她”
数九隆冬,滴水成冰,呼一口空气中便如吞云吐雾般,说着怡禧堂便近在眼前,裴元嗣遂未再理会三七,心里寻思着从怡禧堂回来就直接去锦香院亲口问问她,问问她这三个月有没有想过他。
兖国大长公主见大孙子身体依旧生龙活虎地就很高兴,一面打量着一面问他这些时日有没有受重伤、衣食住行如何,裴元嗣一一答了、
杨嬷嬷过来上茶,裴元嗣没想到会在怡禧堂见到杨嬷嬷,临走前他明明吩咐杨嬷嬷去照顾阿萦,便一愣,问道“嬷嬷不是去锦香院了吗,什么时候回了祖母身边”
杨嬷嬷欲言又止地看向兖国大长公主。
兖国大长公主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从兖国大长公主略带怜悯的眼神中,裴元嗣莫名心一沉,有种有不好的预感。
兖国大长公主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肃之,祖母告诉你一件事,你”
“等等。”
裴元嗣忽然道。
这一瞬间裴元嗣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的可能,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他心目中这个最坏的打算不过是阿萦有了身孕却没能保住。
他不会怪阿萦,他们两个人已经有了绥绥和昭哥儿,有这样可爱的一双儿女,不论阿萦以后能不能再生他都不会在乎。
却独独没有猜到那一种。
也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你离开不到一个月阿萦就被诊出有了身孕,但是没过多久她便生了场大病,祖母给她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都没能留住她的命,药石无医。”
“就在你回来的十三天之前,她去了。”
她去了。
她、去、了。
她
“嗡”的一声,刹那间,裴元嗣的脑中一片空白。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