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婉去了正房。
秋娘一看是薛宁婉,连忙将她放了进去,赵氏正在屋里摔东西,看见什么就砸什么,边砸边骂裴元嗣不孝子,薛宁婉忙过去拦着,“姨母,姨母,您冷静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这样糟蹋自己,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赵氏哭着倒在外甥女的身上。
“婉儿,你姨母我命苦啊,没摊上一个好丈夫不说,又生了个不孝子,我这日子往后还怎么活啊”
薛宁婉柔声问“姨母这话就是想岔了,平日里表哥多孝敬您我是看在眼里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母子两个哪里有隔夜仇,您是在气头上,这气消了也就没了。”
一面递帕子给赵氏擦泪。
赵氏看着外甥女那张秀丽温婉、酷似玉柔的脸心里便又是愧疚又是惋惜,“你表哥昏了头要把他的小妾扶正,你说他跟外面那些色令智昏的男人有什么区别真没想到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有朝一日会在美色上栽了跟头,这事传出去我岂不是要成全天下的笑柄,姨母怎么能不气不怒”
薛宁婉大吃一惊,什么,裴元嗣要扶正沈萦
不愧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女人真是有些手段。
薛宁婉死死掐着指尖,几乎要抠出血来,那厢赵氏却丝毫没注意到外甥女的脸色已变得有些阴沉,还在忿忿然朝她控诉着裴元嗣。
秋娘听不下去了,在一旁劝道“太夫人话也不能这说,倘若大爷真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府里边早就花花绿绿妻妾成群了,大爷自有了萦姨娘就再没纳过旁的女子,可见咱们大爷是个长情又重情重义的男人。”
“萦姨娘聪明本分,从不在大爷面前挑拨离间招惹是非,如今她管家也越来越上手,府里边谁不夸她和三夫人一句宽厚,太夫人把国公府交给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且不说这些,她为您生了这么一对招人疼的姐弟俩,四郎和绥姐儿都是您的心肝肉,您疼绥姐儿疼得就跟命根子似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大爷都说不论您应不应这事儿他一定得办成,可见是早就铁了心肠,您非要与大爷对着干,亲母子反倒反目成仇,这又是何苦来哉”
赵氏梗着脖子道“你不必捡这些好听的话给她卖乖,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一辈子都不该扶上台面若是妾成了妻,妻成了妾,那就是宠妾灭妻,这世间还是什么规矩体统可言”
裴仲礼死后他后院的那些小妾赵氏弄死的弄死的遣散的遣散,本分些就让她跟着儿子搬出去住,一个都不留在眼前看着戳眼。丈夫宠妾灭妻本就是赵氏心里扎的最深的那根刺,如今她最看重骄傲的长子不仅把小妾宠上了天,还死心塌地地非要扶她做正妻,这让被小妾欺压了半辈子的赵氏如何能接受的了
几日后阿萦已经彻底能在下地行动自如,裴元嗣上朝,她在屋里边闲着没事将裴元嗣买剩下的七斤栗子糕皆分给了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
幸好这天气还不热,栗子糕放在冰窖里冰镇着三四天都坏了,阿萦是真吃的有些腻,昨晚对裴元嗣耳提面命他下次不许再一口气买这么多吃食了。
绥绥扯着阿萦的裙角非要和弟弟去小花园看花,今天天气很是不错,暖风徐徐,几天没外出的阿萦便在杨嬷嬷的同意下带上几个丫鬟,奶娘抱着四郎,阿萦牵着绥绥一起去了紫园晒太阳。
绥绥在小花园里疯跑,摘下两朵喇叭花学着小丫鬟们像模像样地挂在耳朵上充当耳环,气喘吁吁地扑到娘亲怀里问漂不漂亮,小丫头还挺爱臭美,阿萦笑着戳了绥绥一记,“好看,你这丫头转头就忘了,说了多少回要叫姨娘,不能叫娘。”
绥绥不乐意道“娘娘娘爹爹说就是娘”
阿萦一怔,绥绥已从她怀中窜了出去。
阿萦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顷紫苏走过来,指着对面悄声道“姨娘看,那是不是表小姐和隔壁王老太太的孙子王七郎”
阿萦站了起来,随着紫苏一道穿花拂柳,果见长廊对面的湖水边并肩走着一对少年男女,女子容貌秀致温婉,男子身量高大,模样说不上多俊俏,却也生得极为周正,听着女子的几句清脆如莺语鹂声般宛转的话红了耳,笑容憨厚羞涩。
两人有说有笑,郎才女貌,瞧着真像是一对璧人。
“这婉姑娘倒是挺会来事儿,转眼又和王七郎好上了,真是稀奇。”
紫苏这话称不上对友善,甚至含着几分轻蔑,阿萦看她一眼,“你不喜欢她”
她和薛宁婉接触不多,并不了解她这个人。
紫苏左右看看,低声道“奴婢不喜欢她,奴婢总觉得她看姨娘和绥姐儿的眼神别有深意,姨娘,您可得小心她,前些日子奴婢还瞧着她私下和大爷搭话来着,问您身子好的怎么样,那神态简直关心备至,也就大爷不爱搭理她罢了您说这话她就非得问大爷,不能来归仁院亲自瞧瞧您吗,这女子恐非善茬,需得仔细提防为妙”
阿萦一语不发地看着远处笑靥如花的薛宁婉,她有一种感觉,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薛宁婉
至少不是因为薛玉柔。
很快薛宁婉与王七郎也看见了在站在抄手游廊下赏花的阿萦,两人过来给阿萦见礼,王七郎的脸就愈发红了,几乎抬不起头来。
阿萦打趣道“许久没见七郎来府上玩耍了,再高兴也别被太夫人哄着吃多了酒,你瞧瞧这脸红的跟虾子似的”
薛宁婉嗔道“阿萦姐姐乱说什么哎呀”
一扭头就跑了。
王七郎见她跑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热切,一咬牙对阿萦道“求阿萦姐姐替我和太夫人、大爷跟前说句好话,我,我心仪宁婉妹妹许久了,我想娶她为妻”
阿萦笑道“我说好话不管用,也得宁婉愿意呀,她若是点头答应,我肯定玉成这段好姻缘。”
王七郎连忙作揖,惊喜道“姐姐放心,我肯定会让宁婉妹妹心甘情愿”
裴元嗣下朝回家,半路遇见冯维,冯维笑着恭维道“怪不得人家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笑一笑十年少,我看裴兄这一笑最起码年轻了十岁,以后谁还敢说我们裴大都督不苟言笑”
裴元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他最近有笑这么多吗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裴元嗣越想却越觉得冯维这话说的不是滋味。
什么叫年轻了十岁,一下子年轻这么多,难道他现在很老吗
想着,裴元嗣便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是比以前糙了些。
裴元嗣洗澡快,一般都是他先洗,他洗完了阿萦再进去。晚间阿萦进了净房沐浴,因为月子里不方便洗澡便只能擦身子,阿萦爱干净,一定要擦三四遍才肯结束。裴大都督刚洗完澡身上半干地从净房出来,本想去书桌前拿本书看等着阿萦,却不只想到什么鬼使神差转了个方向坐到阿萦的镜台前。
镜子里映照出男人英武的一张脸。
年少读书的时候皮肤白,成嘉帝还夸他是个白面书生,要不是因为他中了前两元成嘉帝都想点他做探花郎了,哪知做了武将之后皮肤越来越黑,以前裴元嗣都没在意过,以至于三十岁了皮肤不仅黑好像还变糙了不少。
冬天的时候还能捂白一些,尤其是这次从江西班师回来,整个人又黑一圈,和阿萦站在一处两人一黑一白,阿萦雪肤花貌更衬得他像块黑炭,显眼极了。
想到徐湛那张比女子还要细嫩的小白脸,裴元嗣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垂眼,他挨个拿起阿萦摆在菱镜前的瓶瓶罐罐打开,终于让他找到一瓶看起来像是涂在脸上的,很巧的是还没有味道。
趁着阿萦没出来,裴元嗣往脸上涂了一些,揉开之后摸摸脸,神奇地发现脸果然比刚才柔软了许多。
裴元嗣满意地躺到床上看书了。
自那天在怡禧堂和赵氏不欢而散后,裴元嗣一直没将他要扶正阿萦的事情露出半分口风去。这日晌午裴元嗣陪着阿萦午休,两人就这么搂着一直从晌午睡到下午,阿萦懒懒散散地不愿意起来,醒来的时候一摸身边没人。
两人这几天都腻腻歪歪的,阿萦记起他说下午休沐,在家里陪她和孩子们的话,便撩开帐子揉着眼睛问“大爷呢,大爷去书房了”
“去了去了。”
紫苏笑着进来,替她将帐子勾起来,又去倒了碗茶水。
阿萦喝了一大碗润喉,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些敲敲打打的声音和压低的谈话声,窗关着,帘子也拉着,她看不见,因问“院子里在修什么,去把帘子拉开我看看。”
紫苏忙道“院子里的水沟堵住了,大爷叫了人修呢,外面都是些光着膀子的大男人,姨娘还是先别拉开了。”
紫苏这么说,阿萦就不好下去了,让紫苏去将绥绥和四郎抱过来。
片刻后紫苏只抱了四郎过来,说绥绥去了撷芳院找祖母玩,阿萦不疑有他,抱着四郎亲近了一会儿。
眼看日头渐渐沉了下去,外面叮叮当当的声响也快没了,紫苏见阿萦眼睛频频往门的位置看过去,便撺掇阿萦抱着小四郎在院子里走走。
阿萦本来还因为裴元嗣的食言很不高兴,换好衣服出门,一掀起帘子却惊呆了。
只见正房两侧宽阔的大花圃里原先栽种的几株桃李树不知何时被人给皆拔去了,一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花海正娉婷立于晴空下怒而盛放。
一眼望去宛如成团艳美娇嫩的烟霞,风一吹那粉白相间的花瓣簌簌而落,枝柔叶嫩,风姿绰约,令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