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八月十五中秋节再有五天就是院试, 初一那天绥绥的周岁生日沈玦来过一次国公府,为了不打扰弟弟念书十三生辰那日阿萦就没让沈玦过来。
院试结束后阿萦才将弟弟请到国公府小住了三天,又过了两日八月二十五那日放榜, 毫无悬念沈玦高中秀才,且在院试的科试一门中成绩位列前茅, 获得了参加第二年乡试的机会。
乡试中第就可以成为举人,如果成为举人,即使在来年的会试名落孙山也依旧具备做官的资格,阿萦对沈玦的要求不高, 她只求弟弟一生平安康健、品行纯良,哪怕只是做个七品小官造福一方百姓便足矣。
除此之外每日裴元嗣还是宿在她的房里,两人逐渐恢复到没有吵架之前的状态, 不过阿萦才不是给个甜枣就忘记巴掌的人, 她一直记得她和裴元嗣之间还有个很尖锐的矛盾并没有解决, 表面上对他温柔体贴背地里却琢磨着找个时机和裴元嗣好好聊一聊。
晚上过后见他心情仿佛还不错,她便试探性地央求他道“大爷, 明儿我能不能去脂粉铺看一看,上次和温大娘说好了修葺铺子,现在都一个多月没给她信了,我想明天和她亲口说说,铺子不装了,她肯定白高兴一场,上次阿玦在沈家出事就是她帮的我,我不想寒了她的心。”
阿萦能想通裴元嗣自然高兴, 他希望阿萦可以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管家理事相夫教子,每天回来都能看见她围着他忙忙碌碌的娇小身影,而不是抛头露面学那些粗鲁的市井女子, 时日一长心都野了,把他和女儿一起抛之脑后。
他颔首道“明日让三七给你备车,多带几个小厮过去。”
翌日。
裴元嗣上朝后阿萦出府去了一趟温记脂粉铺,上次因为裴元嗣的缘故铺子的修葺计划搁置,温大娘第二日没有见到阿萦不敢贸然动手,晚些时候阿萦才让人给温大娘递了信,说资金有些问题,等过段时日装修的事情再说。
一转眼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阿萦既没往铺子继续送花露香丸,也没再传温大娘入府学习花露的制作手艺,温大娘疑心阿萦出了什么事。
阿萦今日这么一来,温大娘见到笑意盈盈的阿萦才算是松了口气。
阿萦并未告诉温大娘她与裴元嗣吵架的始末,只说如今她在府中管家理事,府内事务繁忙,等她顾及铺子可能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铺子本就是阿萦的,温大娘没有任何意见,随后阿萦在铺子里巡视了一圈,发现新买的两个小丫鬟嘴甜又勤快,阿萦挺满意的,遂又去后院坐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铺子里的工匠聘请的都是女工匠,前些时日有两个女工匠,一个随丈夫和孩子回了南方老家一个因怀孕请辞,店里空出两个缺,阿萦嘱咐温大娘再招两个女工匠,尽量招家里有困难又勤勉能干的女子帮帮人家,温大娘直夸阿萦善心,阿萦笑笑,看着时辰不早了,这才和温大娘告辞离去。
阿萦辰正出门,从脂粉铺出来是午时一刻,回家的时候便故意在市肆上又逛了两盏茶的功夫。
这次跟着阿萦出来的除了紫苏桂枝两个大丫鬟,马车后头还跟着四个侍卫并两个婆子、两个小厮,一行十多个人架势浩浩荡荡,不管走到哪里都甚是招摇,以至于阿萦在人来人往的市肆都没敢多逛,担心道路拥挤稍作停留便赶紧离开了。
临到锦香院时紫苏不无担忧地提醒道“姨娘,咱们回来比大爷定的时候晚了一刻钟。”
阿萦点点头,气定神闲地掀帘进去。
裴元嗣也刚下朝,但他比阿萦回来早一刻钟,正坐在阿萦常坐的那张书案上看书,见她进来微微抬眼看过去。
紫苏和桂枝的心情不自禁提了起来,大气不敢喘一声,唯恐大爷知道阿萦去了何处又要生气。
未料裴元嗣只是默默地多看了阿萦几眼,放下书命丫鬟上饭。
二婢顿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悄悄退下去。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用饭时裴元嗣问。
绥绥把小盘子里的蔬菜用小手都挑出来放到一边,只捡着饭里的肉粒吃,阿萦用牙箸夹了条菠菜送进小丫头的嘴里,“要吃菜,才能长身体,和爹爹一样强壮。”
绥绥扁着小嘴皱鼻子,摇头晃脑,“不、好吃吃。”
阿萦用勺子抵住小丫头的嘴巴,等她不得已咽下去了这才无奈地道“去市肆里逛了逛,原想给这丫头买个好玩的小玩具,哪想到市肆人那么多,要不是我们逛了不多时,只怕回来的还要晚呢,”又看着绥绥道“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玩具到手里没几天就被她玩坏了,这哪里是个小姑娘,分明是个小淘气。”
到晚上二人准备安置,裴元嗣先洗完出来,阿萦后进去,裴元嗣身上穿着件白稠亵衣上了架子床,看见阿萦的话本子不知为何反着扣在了他的枕上。
裴元嗣没有多想将话本子拿了起来,本想在阿萦看到的那一页替她折好放回枕下,鬼使神差的,他又将话本子抽出来,打开多扫了两眼。
裴元嗣对话本子没兴趣,不过阿萦近来似乎很喜欢看这本话本子,叫什么“狐仙缘”,听名字就很俗不可耐,这话本子并不厚,估摸也就七八页纸张,裴元嗣一目十行只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就读了个大概。
故事梗概其实称不上多复杂,难得的是作者笔触细腻真挚、缠绵悱恻,描写了一人一妖一对痴情男女的悲欢离合,就是偶有些露骨的描写,裴元嗣拧眉直接翻过去不看,等听到净房里传来“嘎吱”的开门声时,他将书折好放入了阿萦的枕下。
渔夫强壮伟岸的身体倾下来,将鱼儿从上到下牢牢罩住,这条鱼终于无处可逃,却又不甘心地负隅顽抗,被渔夫捏住鱼尾扔到案板上任人宰割。
阿萦推开裴元嗣,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雪白的后背。
“又怎么了”裴元嗣伸手搭着她的肩,低声无奈地问。
她今天格外奇怪,裴元嗣受不了这样的阿萦,她越是躲闪,他便越是渴望,犹如羽毛骚弄心口般,念头起来的时候就像火烧燎原一般摧毁了他的理智。
这样的滋味是从前极少体验过的,因此裴元嗣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和疑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把手搭在她的细滑的肌肤上来回摩挲着,阿萦却背着身把手推下去,那姿态像极了还在闹小脾气。
裴元嗣就更疑惑了,她今日回来晚了他都没多说什么,两人上床之前明明还好好儿的,她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就和他怄起了气呢
裴元嗣不想和阿萦吵架,他想两个人靠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搂着相互和和气气地说话,而不是两人各自背着身子生闷气。
阿萦这时翻过身来,上下扫他两眼,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今日看话本子,看到一个故事,大爷想不想听”
“什么故事”
阿萦尖细的指尖圈点着男人的胸口,湿漉漉的杏眼媚眼如丝地斜着他道“大爷自己偷偷看过了,怎的还来问我。”
她每过一处裴元嗣便身体忍不住颤栗一下,裴元嗣握住她使坏的小手将她一下子反搂到怀里,在她耳旁喘着气道“日后不许再看这些书,没得被这书带坏了,学那书里放浪的狐狸精作甚”
阿萦愕然无语,“我怎的就放浪了,我怎的就是狐狸精了,我说什么了呀,你你放开我”
她越挣扎裴元嗣越兴奋,阿萦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在他脖颈上也挠了两道印子,最后楚楚可怜地求饶道“大爷饶命,我错了夫君饶命”
两人闹了一阵,裴元嗣是有些气她刚才对他爱答不理,便故意闹得她厉害了些,这会儿看她露出这幅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怜惜她身娇体弱,还是放开了阿萦。
阿萦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胸口上,一猜就知道裴元嗣看书又囫囵吞枣了,肯定是觉得她那话本子粗鄙不堪看了两眼扔了。
她从枕下把话本子抽出来,翻到他折好的那一页,“书生怀疑狐仙是妖,狐仙愤而离去,书生在房内相思成疾郁郁寡欢了三日,这夜窗外窸窣作响,有女子幽幽轻叹之声,书生大喜出门,将狐仙抱”
书生把狐仙抱到了床上一番痴缠,阿萦略过此处,继续道“书生好声好气说好姐姐恼我多时,今日莫要再与小生置气了,狐仙冷笑道奴是妖非人,怎好再与公子私会,没得损了公子寿元,奴百死不辞”
“书生解释道小生乡下粗鄙之人,未曾见过天上仙子,那骑驴老道直言姐姐是妖,小生骤听之下惊惧非常,且姐姐玉姿仙貌,实乃人间绝色罕有,小生不免生就怀疑之心,不过人之常情,那日亦并非欲要质问姐姐,只想确认老道所言是否为真,姐姐怒而离去,小生已是懊悔不已”
“那狐仙一语不发,书生窃喜,趁机将狐仙搂于怀中道小生对姐姐一见倾心,便是狐妖又如何,小生情愿损命折寿也要和姐姐日夜厮守,何况姐姐是那九天仙女,还望姐姐怜惜则,若无姐姐在常伴身侧,小生只恐命不久矣”
阿萦还欲再往下念,裴元嗣却像是受不了般按下她的书道“好了,别念了。”
这书生轻佻做作又酸腐,竟为了一个狐女要死要活,阿萦念一句不亚于在裴元嗣耳边上刑,裴元嗣实在无法忍受。
阿萦俏声讥讽他道“大爷若能如那书生一般温柔体贴甜言蜜语,何愁没有佳人相伴,对您百依百顺,但您每回生气却都凶巴巴地,再美丽温柔的仙女儿都被您给吓跑了”
“你是仙女”
“您别打岔”阿萦杏眼瞪他道“上次明明是您先答应了我可以打理铺子,可我不过是去了一趟牙行您回来便对我使脸色摔杯子,又不认当初的约定,过后对我连句好话都没有,您知道那段时日我每天心里有多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