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萦哭着去了汀兰馆。
不过这次她不是去哭诉的,而是认错。
沈明淑毕竟是女人,不可能怜惜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妹,这次阿萦乖乖地认错,“太夫人寿辰那夜,大爷他,他欺负了我我心中有怨,第二日在汀兰馆遇见大爷便未曾行礼,怠慢了大爷,许是因此”
这些菘蓝、紫苏都可以作证,沈明淑听了震惊不已,如果说先前她还总担心阿萦会趁着她不注意勾搭丈夫,那么现在她连这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
在她眼中的阿萦愚蠢懦弱,烂泥扶不上墙,莫说是阿萦故意去勾搭大爷,只怕若不是她苦苦相求大爷碰都不会碰她一根指头。
沈明淑就一时也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好在这些都是小事情,逼裴元嗣纳一个妾就够令他难受了,所以暂时她不需要太担心赵氏会趁机在丈夫的房里塞人。
况且赵氏上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大爷连裴元颂都给送到大长公主院子里去了,把赵氏气得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再想算计大爷那也得掂量掂量。
沈明淑估摸着现在去道歉裴元嗣肯定不会见她,只能等他气消了的时候再从长计议了,是以她严厉地训斥了阿萦,又把丁嬷嬷与紫苏叫进来着重叮嘱她们二人盯紧了阿萦,莫要让她再礼数不周以下犯上。
阿萦回去便又被丁嬷嬷骂一通,等丁嬷嬷终于心里舒坦些了摔帘而去,阿萦眼中的泪意立刻就收了起来,眸光冰冷。
裴元嗣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她说这些话,定是有人在他面前嚼舌根了。
赵氏能做出这样的事,但裴元嗣却不见得会听。
那就只有一人
兖国大长公主。
阿萦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一位,何况这位公主才见了她几面,值得在裴元嗣面前说她的坏话
沈明淑嫌弃阿萦粗俗愚钝,隔日就命紫苏教她礼仪与女诫。
阿萦厌烦女诫上那些卑弱恭俭的大道理,但她学得还是很认真,这一点倒是让沈明淑勉强满意。
算着日子弟弟快要从保定回来了,比起失去男人的宠爱,阿萦此时更担心的却是弟弟的处境。
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世在不久之后就是裴家二房三爷裴元休长子昶哥儿的周岁宴,裴元嗣的堂叔裴仲宣与她的父亲沈文德是同窗,活着的时候私交一直不错,届时父亲会带着家中的几个兄弟姐妹一道过来庆贺,而弟弟沈玦也同在其列。
沈玦孤僻不喜热闹,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过来,而他这次之所以会来裴家,就是因为想见阿萦这个亲姐姐。
上一辈子的阿萦早在沈玦从保定回来之前就写信告诉了弟弟真相,沈玦一开始自是不能接受,但为了姐姐他只能选择忍辱负重、息事宁人,发誓此后要在府学与国子监出人头地。
沈二夫人的亲儿子沈瑞一向嫉妒沈玦比他聪明,看到沈玦入了府学之后更是眼红不已,故意在这次的宴会上撺掇沈玦与当朝首辅孙士廷的孙子孙绍结下了梁子,多年之后落魄的沈玦因得罪孙绍被其寻衅打断了双腿,终生不能再入仕。
临死前的三个月阿萦骤闻弟弟断腿的消息,原本她就因沈明淑的毒整日悒郁,这则噩耗更是加剧了她的忧虑,一场小病便令她就此香消玉殒。
阿萦思索着该如何阻止沈玦去不久之后的昶哥儿周岁宴,远离孙绍,以及
解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上辈子有些事情她其实记得也并不太真切,譬如弟弟回来的准确日期这种小事,若是按照来信上的脚程估摸着弟弟还有两三天才能回来。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这日午后天色一直不好,似乎有下雨前兆,阿萦没有出门一直在屋里绣帕子,临到傍晚突然后窗开了,她以为是风太大将窗吹开,疑惑地起身向着外面看。
“阿玦”
阿萦花容失色,手中的针都惊得扎破了指尖。
因为窗外站着一人,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亲弟弟沈玦
沈玦身上穿着小厮的衣服,他今年才十三岁,身形瘦弱单薄,脸色极苍白,他沉沉地盯了阿萦半响,一声不吭掉头就走。
阿萦喊不住他,情急之下只能顺着后窗爬出去。
“阿玦,阿玦你听我解释”
心惊胆战地追上了弟弟,阿萦拉着沈玦躲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着急道“你这是做什么,穿成这样跑到卫国公府,你要不要命了”
沈玦冷着脸道“你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
沈萦心一沉,“是谁和你说了什么阿玦,你这是在怪我”
沈玦攥紧拳头,双眼通红道“我才离开三个月为什么陈裕要和你退婚为什么你要糟践自己给卫国公做妾,姐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阿萦鼻尖一酸,摇头轻声道“姐姐没有糟践自己,姐姐是心甘情愿的。”
她攥紧弟弟冰凉的手,“阿玦,不要意气用事,听姐姐的话,你现在先回去,姐姐会找机会和你解释。”
“我不走”
沈玦挥开阿萦的手,“我知道姐姐是被逼的,我不会要你给别人当妾,裴家的人若是来要你,就从我沈玦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胡说什么”阿萦急忙捂住沈玦的嘴巴,“真的是姐姐心甘情愿,你就当姐姐求求你,你先回去,若是被人看见,姐姐没法解释,听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