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鸮鸣渐弱,空谷寂静幽绝。明明是黎明之前,那一缕朝霞却始终不肯冒出一头。
准丹营寨之中,金狼卫们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一次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们抱着这一方阵地,清扫着残余的狼烟与废土,没有人发出一次深沉的喟叹,但人人都听到了他们自己心中伤感的低语。
承元四年,十一月初八,在史官的笔下,只占据了半页的篇幅,但是那一段文字背后的惨烈与战况,却是谁也无法想到的。
这次战争,被后世称为“厄关之战”,关于战争的场面与双方的拼搏厮杀,史官并没有多加赘述。短短的一篇述记里头,着重地描写了骠骑营立下的不世之功。虽然厄关这一战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结尾,但是它却奠定了准丹的败局,直到最后,一步一步地被大渊打散,多年之内不敢再次进犯。
这是一场典型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并且进攻的这一方是大渊,而不是准丹。
所以,在描述骠骑营壮举的同时,史官还花费了大量的笔墨去称颂将领沈承聿的功劳,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战场之上。
在金狼卫们终于将那被突破的两道寨门给修补好了之后,他们终于迎接到了第一丝降临在大地上头的曙光。他们困顿了一夜,漫漫长空已经将他们的心血快要熬干了。
终于,天亮了。
耶庭也不好受。
作为准丹的将领,这一夜他运筹帷幄指派调度,哪一种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再加上旧伤复发,营寨被毁,这一连串的打击砸下来,耶庭能强撑着不吐血已经算是个人物了。
耶庭坐在王帐里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前。
他的身前,就挂着一把雕刻着狼神头的点金弯刀。那弯刀上头还带了一点磨损的痕迹,一看便知道,它的主人是经常使用的。
但是,耶庭从来都没有使用过。
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刀。
事实上,在得到它的那一刻,耶庭便想把它给熔了,可却被属下和那些支持他们的萨满给驳回了。于是他只能将其带在身边,可耶庭总会觉得他的父亲如影随形,就在某处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盯着自己的一言一举。
夜里醒来,他一睁眼就可以看到这把刀。
时间长了,耶庭也就习惯了。
他默默地端起这把弯刀,用手指按压着那早已经卷起来的生了铁锈的刀刃,却觉得指尖一疼,一颗血珠便跳了出来。
耶庭看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怒火中烧。
父亲,连你也觉得,是我的过错吗?!
耶庭怒而掀翻了刀架,兵器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外头的金狼卫。京猜赶紧走了进来道:“王上,发生了何事?”
他说完,看见了地上那散乱的兵器,皱了皱眉。
耶庭冷冷地擦了擦手指,道:“什么都没有。”
京猜还想说什么。
耶庭大声地打断他道:“本王说,什么!都!没有!”
京猜赶紧行了个准丹礼,单膝跪地。
耶庭又狠狠地咳嗽了几下,这一次,他好像有些撑不住了,那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憋成了茄子色,跪在地上的京猜哪里还顾得上行礼,赶忙上前帮耶庭顺气。
京猜道:“王上,属下带您去萨满处医治!”
“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