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为看了看左右,确定周围没人,才低声道:“十二年前,咱们的圣上还是梁王。而当时的太子正是现在的齐王,这个你知道罢?”
杨锋点点头。
先帝的子嗣不算稀薄,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宋倾岚还是宋倾宇都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只不过先皇在那时还是将太子之位给了宋倾宇罢了。
“齐王能力出众,也算是一表人才,所有人都觉得皇位是稳稳地落到了他头上,而齐王也逐渐扩大自己的政客圈子,羽翼更是渐趋丰满。”
杨锋陷入了沉思。
“齐王与朝中半数官员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尤其是一些世家子弟。”
杨锋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对于一个太子来说,在登基之前培养自己的政治班子也算是正常,可他该就该在,他的那些肱骨之交,多半都出自簪缨世家。”
杨锋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他这种理念,刚好就与先皇的意愿是相悖的。时间一长,先皇自然就对齐王生出了忌惮之心。与此同时,先皇就扶持了另外一个人来制衡齐王的力量,而那个人就是——”
杨锋咽了口唾沫,道:“……陛下。”
苏佑为点了点头。
“对于此事,齐王是一无所知的。他仍然继续与世家交好,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终于有一天,那个与齐王最为亲密的世家被查出私藏铠甲,先皇大怒,下了诛九族的令,于是这个世家在一夜之间覆灭,全家上下几百口人,无一人生还。”
杨锋突然觉得头皮都麻了起来。
“据说,从那家门内流出的血从东街一直淌到了西街,源源不断,足足三天才清理干净。那种惨烈的场景,没人能承受得住。”
“而在那之前,很多世家都被供了出来,有参与造反之嫌。先皇如法炮制,接连斩断了好些世家的命脉,那一年,京城之中几乎再无世家的存在。”
“不幸中的万幸,我苏家与秦家,正是那一次清洗中的幸存者。”
杨锋酝酿了很久,才道:“那么,幕后之人……”
“就是当今圣上。”
果然。
杨锋面色发白。
“从头到尾,这件事都是先皇与当今陛下一手操纵。他们借着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生生地屠戮了半个皇城,持续了半个月,才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原本苏秦二家也无法幸免,”苏佑为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杨锋,“只是陛下登基后,也要顾及名声,所以没有再对剩余的世家动手。”
杨锋倒是听懂了。
正是因为亲眼见过,又亲身经历过那样的场景,所以谁也不愿重蹈前人之辙。
“所以,杨大人该明白了罢?”
杨锋干笑道:“明白了。”
他眼睛一转,却是闪过了一丝不屑。
他不相信现如今的皇帝会有那样的魄力。当今圣上一直都是一个温润的人,他绝对不会也不敢对世家做出如此赶尽杀绝之事。
朝廷发展,最需要他们这些世家的支持,失去了他们的帮助,于他江山社稷之稳固并没有半点好处。
于是他又与苏秦二人说了几句,便揣着自己的心思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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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东宫院内,一轮冰盘似的明月挂在密柳枝头,暮云追着闪动的星点而去,却是不小心打翻了天边的砚池,倾泄出了一片浩渺的黑。
清辉落下,跌到了沈承聿的脚边。
沈承聿缓步走去,却见宋明珂坐在石桌边,上头放着一小盏油灯,那橘黄色的光将她身上的绸缎照得发亮。
宋明珂在哄着怀中的宋景辰吃药。
她低声道:“辰儿乖乖的,喝完这一碗药药咱们就去睡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