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匠,在这个时代,就稍稍比商人好一点点而已,但过得却远不如商人,连商人都看不起。 此时被太守陶应尊重,且问话中带着一缕尊敬,蒲元自然惶恐莫名。 什么? 你就是蒲元? 陡然目爆精光的陶应,猛地一把抓住蒲元的手,谨防鱼儿从手中溜了一般,一脸希冀地盯着他。 你蒲氏世代为大匠,出身墨门,为何又会沦落成黄巾流寇? 莫说蒲元被吓一跳,就连一旁的颜良与尹礼,皆被陶应的一惊一乍,搞得一头雾水。 小人上月随几位工匠至沛县,正赶上黄巾贼寇张闿作乱,被裹挟其中,脱身不得;在南城县,张闿被府君招抚,小人那时就在其中。 再后来,小人与一批工匠被带至牟县。 蒲元见陶应眼里除了惊喜,没有一丝的恶意,方定定神。 造化就是如此神奇! 得知原委的陶应,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蒲元定是被管家陶安带至牟县的。 没想到啊,在这群工匠中,居然还隐藏着蒲元这样的一尊大神,若非今日哥多问了一句,岂不是蒲元在哥的生命中擦肩而过? 陶应绝不会认为因自己没有发现蒲元,致使蒲元这样的大才一直被埋没。 像蒲元这样的大神,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陶应所担心的,是因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蒲元,致使蒲元流失。 岂不是便宜了刘大耳朵? 历史上,这蒲元就是跟着刘备混的。 蒲元在斜谷为诸葛亮造刀三千口,他造的刀,能劈开装满铁珠的竹筒,被誉为神刀。 由此可知,蒲元造刀的主要诀窍,在于掌握了精湛的钢刀淬火技术。 蒲师傅,你可有字? 蒲元很诧异,没想到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匠,居然能被一州刺史的公子,一位郡守熟知,太匪夷所思了。 像小人这般工匠,无人起字,也不敢有字。 陶应拍拍蒲元的肩膀,转身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若蒲师傅不嫌弃,就让本守给你起一个吧? 不管蒲元同不同意,陶应便先斩后奏。 就叫‘公输’,蒲元,字公输。 蒲元一愣,继而大惊,双膝跪地,连连推辞。 小人不敢取此字,实在不配,有污祖师尊颜。 对于陶应有没有资格为他取字,蒲元一点都不怀疑。 但陶应所取的字,却让蒲元难以承受。 公输班乃墨门祖师,亦是天下工匠敬重的祖师,蒲师傅技艺高超,以祖师姓氏为字,意在缅怀与传承,而非以祖师自居。 陶应拉起蒲元,一脸郑重地为其解释他取此字的用意。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蒲师傅莫要妄自菲薄,否则,反让祖师脸上无光矣! 蒲元张张嘴,想想陶应的说辞,又无从辩驳。 蒲元,定要将墨门发扬光大! 不再纠结,蒲元霎时目现坚毅,心中暗暗鼓劲。 蒲元,拜见主公! 蒲元跪地,向陶应行认主大礼。 一个蒲公输,堪抵十万兵! 陶应大喜,忙双手扶起蒲元。 似乎还有个马钧! 见到蒲元,得陇望蜀的陶应,瞬间被提醒,立即想到了马钧。 是不是去一趟扶风县,将‘天下之名巧’的机械大师马钧也忽悠到帐下? 弄不好,在哥的‘指点’下,马钧搞出个高科技来,哥周游世界都不用愁了! 陶应越想越心痒,越想越迫不及待。 难免夜长梦多,得立马派陶安前往扶风,将马钧请来! 陶应的这番火热心思,只是电光石火的一闪,很快又恢复了镇静。
一个蒲公输,堪抵十万兵? 能被陶应知悉且如此夸赞的工匠,颜良与尹礼自然不敢小觑,齐齐祝贺。 恭喜主公,得获大才! 贺喜公输,得遇主公! 蒲元忙向颜良尹礼回礼。 蒲元尚要仰仗二位将军多多照拂! 虽然自己被陶应重视,又被赐字,但蒲元不敢在二人面前托大,他还没有与之平起平坐的资本。 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正好到了饭点,喜不自胜的陶应立即让人准备酒菜,宴请蒲元。 洛阳,大将军府。 这几日,何进总是莫名心惊肉跳,一连几日都托病不愿上朝,窝在府里,独自抱着火盘煮酒赏雪。 何进的病,甚至还惊动了灵帝,专门派宦官潘隐前来问候。 今日洛阳又是一场雪,是今冬第二场雪了,何进靠在火盘边昏昏欲睡,忽被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惊醒。 谁? 何进抬头张望,来人是他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 叔达来了。 何进整了整衣衫,重新打起精神,招呼何苗过来坐下,方问起来意。 天寒地冻,怎么想到哥哥府上来了,有事? 何苗搓搓手,放在火盘上烘烤取暖。 大哥,刘虞今日北上了。 何进轻嗯一声,低头望向火盘。 想必,新兵已招满,孟益公孙瓒也该北上了。 何进慢悠悠地顺着何苗的话头自言自语一句,便不再说话,等待何苗的下文。 大哥,你说陶恭祖是不是没把咱何氏瞧在眼里? 见何进对刘虞之事不感兴趣,便直指来意。 嗯? 闻言,脑袋低垂的何进猛然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眸子,霎时多了一丝冷厉,一瞬不眨地盯着何苗的眼睛。 叔达此言乃何意? 何进突然投来的阴冷眼神,激得何苗打了个冷颤。 大哥,我们帮陶恭祖替儿子陶应搞定了泰山太守之职,还省下了二千万钱,已事成多日,他竟连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虽说自己看不上泰山太守这个缺,但何苗觉得他出了力,陶谦就该感激何氏,尤其是对他何苗有所表示。 省下的二千万钱,至少有一半是我何苗的! 还以为是何事,原来是成全陶应的泰山太守之事,何进脸上的冷色缓缓敛去,又被慵懒替代。 叔达,大哥劝你一句,要把眼光放长远,莫要因小失大。 若非何苗提及,何进早就不记得陶应之事了,毕竟一个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上心。 近来天子已隐隐有对何氏不信任的迹象,起了废长立幼之心,若此时再交恶重臣,这对何氏很不利。 说到最后,何进的语气变得稍稍有些严厉,带有一丝不乏警告的意味。 大哥安心,小弟也只是私下与大哥说句牢骚。 何进话里的意思何苗听懂了,心中有点慌乱的何苗忙解释了一句。 叔达莫要性急,如今的徐州泰山郡,皆四处有黄巾贼寇作乱,加之张纯张举叛乱余烟未消,陶氏父子定然已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来洛阳。 何进的余光捕捉到了何苗眼神的变化,知其怕了,便语气又软化下来。 再说,以陶谦‘仁人君子’的名声,定不会叫人说闲话的。 何苗懂何进的意思,若陶谦这次就这么算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帮他办事了。 怪不得大哥能成为大将军,被天子倚重,小弟不如大哥多矣! 与喜形于色毫无城府的何苗不同,面上不动神色的何进,心中却已暗起波澜。 这陶谦父子有点不识相,是得敲打敲打!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禀报声。 家主,袁司空过府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