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大门是敞开的,林北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放在孩子脑袋上:“这是淮新铁路中学高中校区,铁路大院的孩子如果想念书,可以从托儿所一路念到高中。也正因为这种模式,升本率,升专率年年垫底。”
铁路中学和十二中一样,喜欢从区联考、市联考里寻找好苗子,把人挖进碗里。
不同的是十二中是学习圣地,里面不论出身,老师们平等对待每一个孩子,特招的农村学生没有辜负学校的期望,每年此类特招生集体考入师范大学、医科大学,有一年,出现一个异类,那个学生选择考国防大学,这个学校是85年军事学院、政治学院、后勤学院合并组建的,当时很少有人听说过这个大学,哦,他家的孩子也算异类,要考许多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外交学院。
铁路中学与之相反,初中部、高中部小团体特别多,他们不爱学习,喜欢以强欺弱、抢地盘、当大哥,拿到高中毕业证,要不顶父母的职进入铁路局,要不通过内部招工进入铁路局。
他们的路已经被家长铺好了,瞧不上为了未来拼搏的穷学生,经常搞恶作剧毁坏穷学生的衣服和书本,把穷学生的人格贬的一文不值,有一个穷学生摸底考试名次下降,从班主任办公室走出去,独自一人到楼顶一跃而下,他的生命在17岁戛然而止。
林聪懵懵懂懂点头。
林北推车走进学校,根据指示牌找到报名处,把四处张望的孩子拎下来,父子俩大手牵小手走进去。林北掏资料给工作人员,林聪的个人信息被工作人员登记下来,地址登记了他们在市里的居住地。林聪被工作人员带进一间门教室,林北向工作人员了解信息。
世间门不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淮大政治系大三学生蓝思为是本地人,放寒假无事可做,在这里当志愿者,这几天他见多了这样的家长,一开始他看到推荐信,认为话都说不清的孩子真的是神童,十分有耐心回答家长的问题,结果有的孩子前一秒进去,下一秒哭着跑出来找家长,有的孩子进去后,将沉默是金发挥到底,也有的孩子过于活泼,最后被同是志愿者的校友抱出去。他们不是水漫金山寺,就是和评委上演123木头人,或者和校友在教室里上演铁道游击战。
蓝思为十分走心回话,眼睛瞥向门的方向,猜测这个孩子以怎样的姿势出来。
他一脸狐疑捋起袖子看手表,这都过去五分钟了,小孩怎么还不出来。
虽说今天下午五点半截止报名,该报名的参赛者早报名了,只有稀稀落落的家长陪同孩子来报名,老师们在房间门里待的无聊,却也不至于拉着一个孩子唠嗑吧。
蓝思为走出位子,靠近教室门口,侧着耳朵听,听到三位评委老师和小孩一人一句从蜀道难背到将近酒。身边聚集了一堆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孩童特有的声音钻入蓝思为耳中,蓝思为震惊不已,与此同时,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骄傲,他恨不得化身成为一个喇叭,告诉身边所有人他接待了这位小神童。
评委老师起身离开座位,一个个摆弄眼镜,试图寻找最清晰的角度观察小选手的脑袋。林聪的想法是既然我报了名,那么我就是比赛选手了,你们让我陪你们做游戏,我也陪了,既然游戏结束了,那我走了。
“叔叔,比赛见。”说完,他跑了出去,一条条大长腿挡住了去路,林聪仰头,朝面前的男人挥手,“叔叔,我想出去找爸爸。”
评委老师怔愣片刻,朝门口走去,就看到小选手挤出人群,奔向一个男人。
男人蹲下抱他,小选手将手背贴在男人脸上捂手。
评委老师走过来,亲自告诉林北注意事项,特意叮嘱林北初赛当天别给孩子喝太多水,再三叮嘱林北别记错比赛场地和时间门。
林北不敢大意,放下孩子,掏出笔纸记注意事项。
父子俩离开铁路中学,已经中午了。
不是林北不来事,不请评委老师吃饭,而是他不希望比赛过后,有人拿这件事编排孩子。
林北还惦记着早晨的事,他带着孩子到望湖街道办事处。
望湖街道办的干部上午啥活也没顾得上干,在派出所待了半天。一行人出了派出所,在路上交流意见:“赵大爷撮合胡老太认曹桂的弟弟当干孙子,整个大院瞒咱们瞒的死死的,你们说,整个大院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曹桂弟弟二十三了吧,已经属于晚婚了。”
“啥意思?”
“曹桂在劳改所,马家强行占了曹桂的房子不还,曹桂弟弟想要结婚得有房,马家找赵大爷想办法,赵大爷喜欢大包大揽,应该觉得胡老太晚年凄凉,曹桂弟弟结婚又需要房子,一老一少认干亲各取需求,就开始撮合。赵大爷想得好,胡老太和曹桂弟弟认了干亲,把名下两间门房赠予曹桂弟弟,再加上胡老太身份特殊,曹桂弟弟肯定不敢耍滑,一定十分尽心照顾胡老太,他夜里就没去看胡老太,谁知道胡老太会被冻死。”
“老太太尸骨未寒,马家立刻跑去抢占了老太太睡的屋,霸占了老太太的遗物,咱们得严肃处理这件事,否则各个大院有样学样,那岂不是乱套了。”
“现在娶媳妇难,马家有一个适龄姑娘,长得还俊,大院的未婚男人都盯着马晓慧呢。我估摸认亲的事没露出一点风声,肯定有这个原因。今天马家霸占胡老太睡的屋,曹桂弟弟没吭声,肯定也想娶马晓慧。”
“给马晓慧说媒,把她嫁到别的区,这个大院是不是好管理一些,至少不会出现集体瞒着咱们街道的事。”
“你给马晓慧说亲,你是不是和男方有杀父之仇!”……
他们说再多也没用,就看派出所那边怎么处理了,无论处理结果如何,他们必须全力配合。
大家没有心情说下去,在这里分道扬镳,一部分人直接回家,下午得过去处理胡老太的后事,还有人顾不上吃午饭,加快速度走访五保户家,登记受灾情况和五保户遇到的困难,傍晚要把资料递交到区里,孔国贤一个人回街道办写材料,下午到区里汇报这件事。
胡老太命运多舛,早年被父母卖了给人冲喜,那人熬了三年死了,后被夫家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伺候小少爷,那少爷后来家道中落,带着妻儿和胡老太躲到了这里,认了胡老太当干姐姐,后来义弟夫妻参加革命,死在了抗日战场上,义弟的儿子儿媳死在了解放战场上,义弟的孙子留在了朝鲜战场上。
胡老太照顾了三代人,他们为国捐躯,她情况特殊,每年上面会去探望胡老太。
胡老太这样走了,孔国贤不知如何跟上面汇报。
孔国贤满脸愁容来到街道办,门口站了林北父子俩。
孔国贤打开门,让父子俩进来,他摘掉手套,给煤炉换煤球,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转身回座位上写材料,抽空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预备招临时业务员,嘴巴利索的。”林北注意到孔国贤嘴唇干燥,不像吃过午饭的样子,正巧他们爷俩也没吃饭,他跟林聪说了几句话,跑出去买了三份午饭回来,将饭放到空桌子上,招呼孔国贤过来吃饭。
孔国贤刚想说不饿,就看到一个孩子从他眼前跑过去,他的视线随着孩子移动,最后落在羊杂汤面上。孔国贤舔了舔唇,吞下拒绝的话,放下钢笔走了过去。
林北递给孔国贤筷子,又低头问林聪:“这么大份,你能吃完吗?”
“能。”林聪急的拍椅子,催爸爸把饭放椅子上。
林北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报纸,放椅子上,把搪瓷盆放上面,递给他筷子,就没管他了,坐下来吃饭。
孔国贤埋头连喝十来口汤,呼出一口热气说:“你说招临时业务员,具体什么情况?”
“我弄了一批生姜红糖,桂花红糖,拿开水冲一冲就可以喝了,不需要费工夫自己煮,主要特点是随时冲泡随时喝。准备礼盒的时候,随手做了这些红糖,我们主要精力是卖礼盒,玩闹着卖一些红糖,来年季节交换,孩子稍不留神就生病,到时候我再大规模卖红糖,卖点我都想好了,孩子每天带一颗糖到学校,嗓子不舒服,泡一颗生姜红糖预防感冒,嗓子有痰,泡一颗桂花红糖化痰。”林北好心提醒孔国贤,“我现在卖红糖,送酒吧酒水票、溜冰场票、电影票,年后就不送了,孔主任,如果你亲友的孩子喜欢溜冰、看电影,你可以提醒他们买一点红糖。”
就没有孩子不喜欢溜冰、看电影的,家属院每家都有几个孩子,只告诉亲友,不告诉一个大院的同事,貌似不太好,孔国贤决定告诉整个家属院,对了,还得告诉冯科一声,17个街道办的同事得一一通知一声。为了避免通知重复,孔国贤问:“你没跟别人提吧?”
“说到卖红糖,也只有乾山安平街道办的人知道,因为早上我也找池主任,让他帮忙介绍临时工,但是没有跟他说这件事。”林北回忆道。
孔国贤当场决定从区里回来,先去通知池午柏,再挨个通知其他街道办事处。
两人聊完正事,金旺正好进来,林北和孔国贤约定明天下午过来签临时工,结束了谈话,把碗筷还给饭店老板,和正在说话的金旺、孔国贤打声招呼,带着林聪到舞厅找钱吉祥,三人一起去找王晓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