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脉带刚挨他手腕, 能够装两个聪聪的小男孩撕心裂肺哭,哭声好像勾起了其他孩子的伤心事,他们张大嘴巴嗷嗷的哭, 嘴里被妈妈塞了一牙橘子,他们咂嘛两下嘴, 是他们最喜欢吃的橘子罐头, 能够吃到橘子罐头, 他们愿意天天到医院吊水。
家长们刚哄好孩子,走廊里却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哭声, 紧接着一个小钢炮在走廊里狂奔,穿了一身松枝绿的军人拎了一网兜好吃的出现, 不费劲抓住小男孩,像扛沙袋一样把小男孩甩到肩上, 笑着颠了颠肩上小男孩,小男孩怕他不靠谱的爹玩脱了, 自己高空坠地, 砸在地板上, 摔成了肉饼, 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
拽着爸爸衣服的林聪扭头, 白炽灯照在远处走来的父子身上, 带着林聪瞬间回到了昨天凌晨五点, 大伯驮着他,二伯驮着姐姐, 跟随大部队到镇上。
校长上周就跟牛肉汤老板确定了人数, 他四个是编外人员,早饭没他四个的事,大伯、二伯拍了拍咣啷响的衣兜, 驮着他和姐姐到小学。
大铁门从里面栓上门闩,办公室亮堂堂,暖黄色的光翻过门窗偷溜出来,照亮了门前的水泥地板和挂上霜的松树。
父子俩从他面前经过,林聪大声说:“你好。”
男人环顾四周,见四周没旁人,这才确定小孩跟他打招呼,新奇回应:“你好。”
小男孩只敢转动眼珠子,但是林聪还是从他眼里瞧出震惊和敬佩,似乎他和他爸爸打招呼是一件特别厉害的事。
父子俩离开,林聪触碰爸爸手背,林北低头看他,林聪眼睛偷瞥其他孩子,林北看过去,其他小孩嘴巴没闲着,林北低头看他家绷紧嘴唇的孩子:“怎么办,爸爸现在才知道小孩生病了,要吃好吃的。”
“我也才知道。”林聪叹气。
整理出一间屋子的余好好来到医院,看到父子俩可怜巴巴互望,一头雾水问:“你俩咋了?”
父子俩整齐划一扭头,余好好一脑门问号扭头,一眼望去,家长脚下放了网兜,小孩叽叽喳喳和家长说话,回头看她家,林北脚下只有空气,她家孩子小脸红的不自然,嘴唇干裂起皮。
余好好啥也没说,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余好好拎着一个网兜回来了:“橘子罐头卖完了,妈妈买了杨梅罐头,还挑了大个的橘子,你要吃罐头,还是橘子?”
“都吃,可以吗?妈妈。”林聪兴奋问道。
别人有,他没有,他没哭也没闹,和他爸爸很像。就因为太像他爸爸了,余好好坚决不让他做哥哥。她掏出罐头递给林北,睨了一眼林北说:“可以。”
林北:“……”
孩子生病难受着呢,他没有给孩子买吃的,让孩子眼巴巴看着别人吃,他理亏,他不吱声,默默地拧开瓶盖,从余好好手里接过筷子夹杨梅给孩子吃。
林聪吃到了杨梅,喝了杨梅汁,还蘸糖吃了橘子,这会儿他窝在爸爸怀里看妈妈给他带的小人书。
一家三口离开医院,在医院旁边找了一个饭店吃饭。
饭后,林北送母子俩回到新家,他骑车回厂里。
黄益民回来了,傍晚回来的。
徐芸的哥哥弟弟被单位停职了,只要黄邯迁不松口,别说他俩了,就连徐要要也别想复职,徐芸爹妈下午带了两千块钱到市委找黄邯迁谈判,黄邯迁恼羞成怒喊门卫“请”他俩离开,打电话回干部大院通知门卫不许放徐芸、徐家人进去,更是把他的秘书撵出了市委。
徐芸爹妈在黄邯迁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跑到他姑家找他,他姑没让他俩进门,他俩在门口骂黄邯迁贪财好色,嚷嚷徐芸人老珠黄,黄邯迁早有了跟徐芸离婚重找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念头,他俩帮他收着玉石字画,只是为了防止黄邯迁弄出一个孩子,把东西留给那个孩子。
他姑让他从后门离开回厂里。
林北回到厂里,天已经黑透了。
办公室门没锁,他推门进去,看到了一点火光,他拉开电灯,屋子瞬间盛满了灯火。
黄益民眼睛适应了黑暗,当他置身于光明里,半合眼睛抬手挡光。
确认了屋里的人是黄益民,林北转身离开,找到了胡翔,让胡翔明天通知六人继续挖沟。
他回到办公室,走到桌前曲指敲桌子:“明天13号。”
“嗯,周日。”黄益民干哑说。
他的嗓子明显抽烟抽的,林北想象不出这两天他抽了多少包烟。
林北倒了一杯水放桌子上:“明天市里举办马拉松比赛,我等会到市里找地方做横幅。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五点到礼品店找我,和我到郦山北路拉横幅。”
这两天黄益民脑子钝疼,就像有人跑到他脑子里拿锤子敲他脑子,他只要动一下脑子,头疼的厉害,忍着大脑裂开的疼,问:“拉啥横幅?”
“有人匿名举报我们礼品店卖的礼盒损害人的身体,估计过两天就会出现流言,举报我们的人耍这么脏的手段,我估计他害怕我们过节卖礼盒卖的好。
趁着这次大型活动,我们拉横幅庆祝淮市第一届马拉松比赛圆满成功,下午一点左右,我们搬几箱葡萄糖和橘子发给参赛选手。”林北拉亮台灯,把茶缸往黄益民手边推了推,“市委宣传部的人、市里报社记者肯定到现场取材料,我估计咱们会出现在镜头里,快的话当天傍晚咱俩就会出现在报纸上。”
黄益民捻灭烟,端起茶缸咕咚咕咚喝水,水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水刮的喉咙生疼,黄益民不在意,激动说:“这样一来,不仅能对抗流言,还能宣传咱们的礼品店。”
“手提布包上有咱们礼品店的名字。”林北权衡从中获得的利和损失的钱,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我现在打电话给超英,问问他的想法。”
“啥想法?”黄益民追了出去。
林北没说,到乡镇干部大院找田朱福借乡镇府的电话用一用。
田朱福在家教孩子背乘法表,得知林北来意,他二话没说带林北到乡镇府。
林北打电话到金台县糖厂。
一个小时前桑超英才到达糖厂,蔡平勇、谢齐飞得知他的来意,连夜召集骨干开会,他躺在值班室补觉,留在办公室值班的人叫醒了他,说淮市北沟镇乡镇府打来的电话,半睡半醒的桑超英瞬间清醒了,趿拉鞋催那人赶紧带他到办公室。
他小跑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等电话。
十分钟之后,电话响了三声,桑超英迅速拿起电话:“喂。”
长途电话费钱,林北没有废话,简洁明了说了礼品店的遭遇,问:“我打算拿出一批手提布包,明天市里搞马拉松比赛,我和益民免费发手提布包给市民,手提布包上面有我们店的名字,只要有人背出去,相当于给我们店做宣传,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林北问旁边的黄益民咋样,黄益民没有说话,拿过电话,对着话筒说:“你的事和关于礼品店的流言满天飞,我们到报社找记者给咱们礼品店澄清,给他塞钱,他或许写咱们礼品店,但是内容不一定是正面的。这次市里举办首届马拉松比赛,我们拉横幅给选手送葡萄糖和橘子,送市民手提布包,市委宣传部会主动采访咱们,dang内报刊会写在市委的领导下,淮市个体户健康发展,报道个体户和淮市市民的良好关系,报社看到这个风向,如果他们敢报道礼品店的负面新闻,他们擎等着被市委骂吧。”
林北凑上前说:“不管是体育竞技还是市民体育,咱们国家都落后,淮市首次举办马拉松比赛,省里肯定特别关注,报社敢在这个时候触市委霉头,他们报社想换领导班子了。”
电话那头桑超英兴奋拍大腿:“我支持你们搞。”
“过几天我还会给你打电话,先这样说了。”林北说完,黄益民跟桑超英说了两句,他挂了电话。
林北掏两块钱放桌上,和田朱福知会一声,跟黄益民离开。
田朱福在办公室坐了一会,跑回大院召集干部跟他们说刚刚他都听到了什么,干部们就像听天书一样听田朱福说话,听完了之后,他们偷偷乐,认定了三人的厂子是会下金蛋的鸡。
这边两人回到厂里,黄益民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要和林北一块儿回市里,黄益民回店里跑到铁路大院澡堂洗澡,林北找了一个地方做横幅,他抱着横幅到三景制衣厂。
他找到汤敏娣,从汤敏娣口中得知目前厂里做出了三万余件手提布包,林北和汤敏娣沟通明早他到厂里取三万件手提布包。
他离开了制衣厂,骑车到新家,把横幅放到家里,骑车到渡口罗平家。
罗平在家里来回踱步,听到有人敲院门,他打着手电筒出去,走到大门口喊:“谁?”
“罗哥,是我。”林北。
门上装了三个门闩,罗平一一取下,打开院门,让林北赶紧进来,林北推车进来,罗平刚要关门,一个黑影侧身“嗖”一下窜进来,罗平拿手电筒照他,一看是杭国旺。
杭国旺几哇乱叫:“我眼睛快被你照瞎了,罗平,你故意的吧。”
罗平去扯他,杭国旺跳着窜到屋里,东摸一下,西摸一下,余光瞥罗平,见罗平神情紧张,他把东西揣怀里就要跑,却被罗平堵在了门口。
七零年大年三十,十五岁的杭国旺带同班同学闯入同学罗平家,除了砖瓦不能搬,所有能搬的东西,他们全搬走了,他们还想强占罗平家的房子,当时东南陆军部队参谋长带着老团长的遗物到淮市替老团长寻亲,完成老团长的遗愿。几经走访他找到了罗平,那会儿大伙儿才知道罗平的母亲是烈士子女,那个参谋长一个星期前到的淮市,如果早三天找到罗平母亲,他父母应该不会死,听着老浦口人唏嘘,那个参谋长非常难受,带着愧疚和革委会的人交涉领回了罗平父母的尸体,和罗平一起安葬了罗平父母,离开之前替罗平打点好了关系,罗平才没遭多大罪,还保住了房产。
革委会解散了,杭国旺没了去处,再也不能靠着闯进别人家抢东西当赌资,他日子过得很不顺心。最近他被人带到榴城街道赌钱,找到了曾经威风凛凛的感觉,在赌坊待了一个星期,期间陆陆续续跟赌坊借了两千块钱,当他再找赌坊借钱,被赌坊打手丢了出去,赌坊打手限他一个星期之内还清赌债和利息,迟一天切掉他一根手指头。
杭国旺认识其中两个打手,他俩都是劳改犯。
耍流氓和特wu都没有好结果,这两人活活饿死了爹妈,打残了邻居,却只被判坐几年牢。
作为杀猪匠的两人把人喊成猪,曾经说过在他俩眼里人和猪没有区别,所以当时还在革委会上班的杭国旺不敢招惹他俩,这会儿杭国旺见到他俩,两腿抖成了筛糠,连滚带爬滚出了榴城街道。
杭国旺守在羊肉汤馆和供销社门口,被乔忠厚手里的宰羊刀吓跑,掉头埋伏在巷子里,看到有人站在罗平家门口,他按捺着不动,见门被罗平打开,他冲了进去。
罗平现在一身腱子肉,不再像以前那么瘦小,任同学们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