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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新财几位同志是好同志, 他相信他的同志们在他想出办法之前,一定竭力阻止田书记贱卖厂房。那头同志们为了北沟乡正在努力,他更不能放松, 姚广亮打起十二分精神想办法赶走三个外地人,任由严小华在他耳旁几哇乱叫,他充耳不闻。

右眼皮咋忽然乱跳, 还越跳越快,姚广亮捂住右眼皮, 拿两张草纸跟严小华说他闹肚子, 去一趟茅房。他出了乡镇府, 一口气跑到厂房, 就听到林北挑刺,姚广亮的脸拉了下来,他走进厂房,清了清嗓子, 扬起了平易的笑容说:“林老板,玻璃是被附近的孩子砸烂的,当时我找到了他们家大人, 让他们家大人割一块玻璃,回头把玻璃换上。嘿, 他们不换玻璃也就罢了, 也不知道拿一块塑料膜贴窗户上, 孬好能挡一挡雨, 看把厂房糟蹋成啥样了, 回头我一定找他们好好说叨说叨。”

姚广亮的意思很明显,镇上的孩子淘气,万一孩子弄坏了什么, 林北找到乡镇府,让他们出面和孩子的家长谈赔偿,他们可以出面跟孩子的家长说,至于孩子的家长听不听,那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了。

姚广亮走进车间看一圈,叹气摇头走出来:“咱们北沟乡欢迎像林老板一样的青年来北沟乡办厂,”他遽然严肃起来,“我是一名(dang)员,我不能做损害人民群众的事,我实话实说这个厂房是你们最差的选择,如果你们有其他选择,我建议你们选择那个。”

“我们谈一谈。”林北喊黄益民、桑超英到旁边低声谈论什么。

三人激烈争论,除了姚广亮乐开了花,其他干部很紧张,姚广亮走到田新财几人身边,给几人使眼色,他率先离开到门口等几人,等同志们出来,一伙人找个地方喝一杯。

“他咋那么讨人嫌。”田新财开口就是哭音,几个离田新财近的人扭头看田新财,发现田新财哭了。

虽然三人不会在北沟乡买厂房办厂,他们也很难过,但是还不至于哭。

可是他们中间有人哭了,为北沟乡北沟镇哭了。

薛理怔怔望着田新财,扭头看到三人停止讨论,他们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攥紧拳头喊:“林老板,玻璃咱们给你换,墙皮咱们来铲,地板咱们来撬,这个厂房哪里还有问题,你说,咱们给你解决。”

“以后玻璃被孩子砸碎了,他们的大人不给你换,乡镇府出钱给你换。”田朱福大声给出保证。

十几双目光齐齐望着三人,眼里有期盼,有渴望,有对北沟乡浓浓的热爱。

黄益民被他们眼里浓到化不开的热爱震撼到了,他回头看林北:“北哥。”

“北哥。”桑超英看着众人喊。

林北正对车间,不停地后退,他停了下来:“其实厂房整体是好的。”

“乡镇府当时盖这个厂房,专门到市里请人盖的,地基用了42,墙体用了37,就连隔断都用了24,光盖车间就用了259200块砖。”随着田朱福的话音落下,众人眼前出现了当时盖糖厂的红火场面,美好的回忆被眼前落败的景象击碎。

他们还没来得及感伤,林北说:“76年高考恢复,预示着咱们国家即将进入一个新时期,你们76年建糖厂,是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和国家一起步入新时期,踏着新时期新政策的春风发展北沟乡吗?”

“一个原因是庆祝这一年,一个原因是发展北沟乡,还有一个原因是糖厂是伴着一声“(木仓)响”出生的,见证咱们国家一步步强大,这个相当具有历史意义,这是上一任乡镇书记留给咱们北沟乡的离别礼,他卸任回家乡养老去了。”这个礼太糟心了,北沟乡的地种出来的甘蔗又臊又硬,这礼能不糟心嘛!而且好巧不巧,这时候他接手了北沟乡,糟上加糟。七年来,他的位置一直没有调动,就和这件事有关,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糖厂是败在他手里吧,这是事实,这口锅只能由他来背。

北沟乡从此是区里、市里领导眼中的败家子,一度沦为周边乡镇的笑柄。

姚广亮等人也从此不待见外地人。

田新财只要想到林北跑到桥头镇办厂,北沟乡再次成为周边乡镇的笑柄,他要死的心都有了,所以才会哭。

田朱福清楚田新财哭什么,因为他比田新财更想哭,怕七年前的歌谣成真,歌谣是咋唱的,“铁打的田书记,流水的镇长……”,田朱福狠狠的打了一个激灵。

“两万三,厂房和后面那块地给你了。”田朱福给了这个价,等于厂房给他打了七折,还送他一块地皮。

“你们需不需要开个会讨论讨论?”林北听了这个价,他心慌手哆嗦。

“需要讨论吗?”田朱福回头问。

虽然卖家帮买家砍价,砍的十分狠,但众人察觉到林北意动了,他们害怕他们开会期间,林北扭头跑到隔壁镇买罐头厂。他们态度异常坚决说:“我们现在表态,同意的举手。”

没有一个人不举手,甚至连田朱福也举手了。

林北看黄益民、桑超英,询问两人意见,两人克制住窜到嗓子眼的叫声点头。

他们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表明他们的态度,林北下意识也用了普通话:“我们同意买下这个厂房。可以带我们去看一下那块地皮吗?”

几声可以被田朱福说出了不同的语速,他带林北三人走侧门到厂房后面,指着眼前的林子说:“这片地,我全部划给你们。”

林北估摸这片林子的占地面积,狠狠的吃了一惊。

两个厂房的占地面积,他被这个数字吓的腿软,竟抬不起腿,还好田朱福是一个话痨子,他一个人说,说了大半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带林北一行人回厂房。

姚广亮一直在大门口等田新财几人,从田新财哭开始,他就看不懂事情的走向,当田朱福出价那一刻,他懂了,田朱福为了搞出政绩,他不惜贱卖厂房和地皮,他要升迁,他要调走,跟老书记一样给北沟乡留下一个烂摊子,带着到手的政绩美滋滋走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现在姚广亮视野里,其他人如何说笑他不管,可是他接受不了田新财几人说笑,他接受不了自己被他最亲密的好同志背叛。

田新财的视线从姚广亮身上扫过,看到姚广亮一脸受伤看着他,田新财挠了挠头朝姚广亮走去,跟姚广亮解释原因。

姚广亮、田新财离开了,黄益民、桑超英也离开了,他俩回市里取钱,林北从包里掏出卷尺,边量厂房边记录数据。

中午,林北被田朱福邀请到家里吃饭。

林北推车跟田朱福走在路上,路过的人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他。

前面就是乡镇府大院,一块木板被钉在大门右侧,两指厚的木板被刷上了白漆,上面写了北沟乡北沟镇乡镇府大院。

林北进入乡镇府大院的时候注意到大门上面是一块被人用尖锐利器毁坏的门匾,已经辨别不出上面的字了,门匾左右两侧的檐下雕了木雕龙凤。林北走进大院,发现这个大院是典型的三进三出大院,房子全是砖瓦房,房子布局是对称的。

江珺端碗踏过门槛,坐到门槛上拿汤勺敲碗,追小土狗的小娃娃扭头,看到了熟悉的碗,毫不犹豫弃狗而去,投进了亲爱妈妈的怀抱,滴了香油的蘑菇蒸蛋今天格外香,勾的她小肚子说饿饿,她扶着膝盖坐到门槛上,膝盖贴着妈妈,妈妈手里的勺子动了,她迫不及待张大了嘴巴,一口吞下蘑菇蒸蛋,脑袋上的小揪揪跟随它的小主人欢快地摇头晃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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