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冬单薄的身体倒影在林聪眼里,王晓冬剥香蕉给他,林聪眯眼乐:“谢谢王叔叔。”
王晓冬眼睛一怔,忽地,他笑得颤抖,弯腰干咳两声:“你还认识叔叔呀?”
林聪把香蕉递给爸爸,跑上前垫着脚尖给王晓冬顺胸口。
王晓冬忍不住戳了戳奶呼呼的脸蛋,啧,别说还真好戳。
林北蹙眉,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晕倒在路上?”
王晓冬鼻子翕动,鼻间萦绕一缕缕奶味,不腥,还挺香的。王晓冬抬手臂,扯衣服嗅了嗅,身上一股奶腥味,他打嗝都会窜出奶腥味,不香呀,王晓冬盯着小家伙看了几眼,猛地俯身翕动鼻子,香香的奶味原来来自小家伙身上。王晓冬打算等一会儿再问林北小家伙喝什么牌子的牛奶,他先回答林北的问题。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骑车载我到火车站吗?”王晓冬眼里闪过痛苦。
“嗯。”林北。
“广东那边是经济特区,东西全乎,像酒吧的装修材料、咖啡机、冰柜、调酒设备、唱片机必须从那边搞货,我去过两趟,订了一批酒吧设备,那头老板忽然打电话给我,说我的货被海关扣押了,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老板的意思是我拿钱给他疏通关系,他把我的货搞出来,我直接付尾款,他给我搞一份证明,我带上货乘坐火车回淮市。”王晓冬握住小肉手,深呼吸几次,接着说,“我们这边的存折到广东那边不好取钱,我就带着现金前往广东,到了广东,老板派司机到火车站接我,司机送我到一个比丽皇高档十倍的大饭店,老板见到我,给我介绍海关干事,我们坐下来喝酒聊天,我就喝了一杯,就没了意识,等我醒来,我躺在一个运煤的拖拉机上,我和爸妈在西北改造,认识了天南海北的人,听得懂云南人说话,偷听到两个小哥说有人把我卖到越南,我偷偷跳下了拖拉机,拖拉机轰隆隆响,万幸他们没有察觉到我跳下了拖拉机。”
“自打我们一家三口被下放到西北改造,我爸除了我和我妈,他谁也不信,他只信他自己,他会在我们一家三口的衣服上缝钱,鞋垫里塞钱,我拿这钱坐驴车到广东那些混蛋收刮走了,我没有证明,他们让我在旁边等着,我满怀希望在旁边等着,结果等到了一群小混混。”那真是一场噩梦,没有希望,充满绝望的噩梦,王晓冬每天醒来,都会出现片刻恍惚,他沙哑说,“公安看到我被打,没有一个人出手制止,每个人都冷漠地看我被人拖着出去,我被他们拖到巷子里接着揍,当我认为我快死的时候,另一个帮派找他们寻仇,两方人打了起来,我偷偷的跑走了。我不敢再到派出所报案,想办法翻到铁轨上,沿着通向首都的铁轨一直往北走,爬到了一列运煤车上,火车往西走,我跳下火车,继续沿着铁轨往北走,渴了就喝河里的水,饿了生嚼野菜,后来我又扒上了四列火车,又走了几十公里,终于到了淮市火车站。”
“这个世道,赚黑心钱来钱快,踏踏实实赚钱,容易生存不下去。”林北幽幽说。
“你说什么时候能迎来一个干净清明的世道?”王晓冬望着他。
“不知道。”林北摇头,九十年代后期,就拿小县城来说,赚黑心钱的商人数不胜数。
王晓冬瞳仁动了动,低头笑了一声,他抬头:“不说这个了。”水有点凉了,王晓冬给自己加了一点热水,喝了一口,“我前两天到工地,发现酒吧快完工了,你能不能给我的酒吧加一层,我想盖一层客房。”
“可以。”林北思忖道。
两人沟通一下客房的结构,王晓冬上楼拎一袋钱给林北:“老林,麻烦你走一趟给我订一下材料。”
“行。”林北拎着钱,林聪哒哒跑上前握住爸爸的手。
“聪聪,叔叔好可怜,你留下来陪叔叔好吗?”不管是在省城还是在首都,他几乎不出门,很少和人说话,就算回家,他也极少出门,父子俩的到来,让王晓冬有了和人交谈的欲|望,但也仅限于父子俩。
林聪扭头看着王晓冬,他撒手,呼呼跑向王晓冬。
林北看了一眼两人,骑车离开。
他到了工地,把设计图交给赵小曲:“你们研究一下,明天开工盖第三层。”
二队成员凑过来伸头瞧,嘿嘿笑揉赵小曲的脑袋:“这回你不用愁中秋节你不能在酒吧前面照相了吧!”
“是啊,嘿嘿。”赵小曲傻乎乎笑。
林北摇了摇头,骑车到各个厂子订材料,要求他们在凌晨前把货送到和平西路1105号。
林北订好了材料,到王晓冬家,把收据递给王晓冬,带林聪找余好好吃饭。
饭后,林北给余好好讲了一会儿题,他带林聪回店里。
桑超英从柜台底下掏出一个风筝,豪迈说:“聪聪,叔叔带你到虓安公园放风筝。”
“……不热吗?”林北望着窗外的烈日。
“不热。”林聪跑向桑超英。
桑超英得意地牵着林聪离开。
林北的眉头狠狠的跳了跳,走到店门外,目送两人进入小卖铺,又迎接两人出来,聪聪手里多了一根冰棍,桑超英手里多了一网兜吃食和一根冰棍,一大一小悠闲朝虓安公园走去。
林北走进店里,把报纸摊在柜台上,眼前全是一大一小的背影,完全看不进去报纸。
黄益民跑进店里,发现看店的人换人了,他把网兜放到货架上,拿两个梨到后院,他进来,递给林北一个梨,自己斜靠在柜台上啃梨:“北哥,六万份礼盒全制作好了,阎维礼多送了我们六十八个礼盒。”
“你抽时间买一万张油纸,我打算用油纸包这批脆梅。”林北咔吱咔吱啃梨,钱不够,不允许他折腾,否则他一定找张盛或者周航定制盛脆梅的容器。
“嗯,我等会就去找油纸。”黄益民干劲十足说。
提到青梅,黄益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北哥,李兴林让我问你,你要最后一批青梅吗?如果你要,你得尽快联系他。”
“要。”林北往外走。
“北哥,你去哪?”黄益民问道。
“找电话打给李兴林。”林北径直朝这一片街道办事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