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唐正微微点头，“在打一场公开擂之前，我们最好能获知对方的确切情报，比如对方的装备信息，对方的技能信息，情报越充分，我们赢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除了输赢之外，"如何输"和"怎样赢"同样重要，而这都依赖于情报。我们现在就在做这些事。”

“不论最后上擂台的是谁，想要对付兄弟会，就一定绕不开愚者尊上。”阿斯特罗含笑说道，“我们需要探知到足够的情报，好让擂台真正开始时，上擂台的那位能够成功驱逐或封印祂。这确实是暂时的，但"暂时"可以是一瞬间，也可以是一亿年，可以是从未发生的幻想，也可以是牢不可破的事实……而这才是战胜兄弟会的唯一办法。”

“除此之外，兄弟会的古道修行者很多，想要对付他们……”唐正顿了顿，似乎意识到异样，“奇怪。”

阿斯特罗立即了然。他侧头回忆了一下，也露/出诧异的神色，“根据我的大概印象，是5%左右？”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路易斯，我对兄弟会的关注度不够……场情局那边有近100年来兄弟会的古道自主突破成功率么？”

李/明夜对兄弟会的关注程度岂是阿斯特罗能比？她立即在战术终端里调出了数据。“没有现成的，而且很难统计古道修行者的具体进度，会有不小的误差。”她飞快得出结论，“近一百年仅计算圣者至法相，初次突破成功率大约在0.07%，算是正常数值，但多次突破成功率很高……”她忍不住皱紧眉，“8%？这怎么可能，这份数据注水了吧？”

这是何其可怕的成功率？同为圣座组/织，堡垒有个3%已经很了不起，专注于古道的真武堂会更高一些，4%到5%左右，这还不算这两个组/织中自称是自主突破，实际是高位者偷偷拔擢的成员。因此，李/明夜的第一反应就是数据注水，兄弟会用拔擢充自主，毕竟这份数据是由场情局观察得来，不可能完全真/实……不过她转念一想，拔擢如此多的法相，似乎也不是一件小事。

拔擢法相对神魔而言并不是难事，但一个法相的诞生，就意味着无数的可接/触投影，无数可接/触投影则意味着无数资源点。正因为此，大组/织乃至于圣座组/织之间，对拔擢法相的数量是存在一定默契的，却对自主突破法相没有多少限/制。当然，即使不考虑历练损耗，后者的数量本来就已经够少了。

“8%？”阿斯特罗终于露/出了真正诧异的神色。他刚才凭印象说了个5%，本以为已经足够夸张，却没想到事实竟然比想象更荒诞。“怎么会有那么多？”

“我这里的计算加入了一些场情局已知的兄弟会隐藏组/织，所以别问我要具体数据，要钱的。”李/明夜说道，“我想，兄弟会大约是掌握了一些……能有效提高突破成功率的方法？”比如100个恰好能凑齐卡尔萨斯王冠与登神术之历/史剧情节点的信标。

“或许吧。”阿斯特罗当然明白李/明夜的言下之意，不过他并不认同这个答/案。

实际上，像卡尔萨斯王冠与登神术这种东西，虽然获取难度颇高，但也算是各位等阶负责人所能调集之资源范围内可取得的常规资源，毕竟这玩意儿一个高级宇宙里总有那么一两个。等阿斯特罗想突破了，去情报部一趟，一般都会有合适的信标送上，说不定还会像兰瑟一样，有高级成员一路保驾护航——毕竟各大组/织对于旗下成员自主突破境界这类事情，肯定都是大力支持的。像这种常规捷径所能带来的整体突破成功率加成，肯定早就计算在之前的数据里了。

“在突破一事上，所有捷径，都是隐患。”唐正淡淡说道。

“或许如此，但兄弟会的古道突破率极高却是事实，他们肯定有特殊的方法。”李/明夜笑吟吟说道，“我突然有个预感——下次见到劳伦斯·兰瑟时，他说不定已经成了法相。”

——而这对李/明夜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对阿斯特罗也一样。

自这次《遗忘国度》之后，李/明夜与阿斯特罗都对兰瑟有阻道之仇。除此之外，唐正跟劳伦斯·兰瑟算是同一时期的人物，又一向除了修/炼之外没有任何爱好，假如后者真是惊才绝艳，将他超过，那倒也罢了，比如对同阶里风头无两的穆萨，他唯有感慨与祝福而已……但对象若是换成本不如他的兰瑟，又是依靠某种奇特捷径突破，他恐怕就不会如此从容了。

“如此明显的挑/拨？”阿斯特罗笑道，“你上次可比这次用心多了。”

“你们跟兰瑟，需要我来挑/拨？”李/明夜不屑道，“说得好像你们本来不是敌人一样。我只希望你们组/织如果去场情局委托调/查兄弟会的古道突破详细情况，顺便报下我的名字，我好去找孔雀要点回扣。”她隐晦地表达了可以一同参与针对兄弟会的行动之意愿。当然，怂/恿拱火之意，她也是有的。

两位等阶负责人尽皆失笑。唐正笑着摇摇头：“好，我记下了。难得夫人这般费心，事成之后，必不会忘了你那份孝敬。”他略一停顿，目光陡然锐利，穿透森森林木与滔滔河流，穿透绵延起伏丘陵，落在遥远的彼方。“至于现在，还是忙眼下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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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与群山之外，是突兀跌宕、气势雄浑的大瀑布，是奔腾不休的滔滔大河，将一望无际的平原切做两半。若是视角足够拔高，人们便会欣喜地发现，这处平原是何等美丽丰饶的宝地！高/耸的群山犹如护卫般守护在平原四周，抵挡过于暴/烈的气团，使得这里四季如春，然地势低沉，整体颇为平坦，又使得水流汇聚，河网纵横，滋养出丰饶的沃野。只可惜这些肥沃的土地无人耕种，放眼望去，唯有葱葱林树、团团灌木与一丛丛、一片片的野草。尤其河野之畔，各色湿地植物蓬勃生长，迎风招摇，飘飘荡荡。好像神话中那美丽而又忧伤的芦苇原。

平原——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片庞大绵延至数十万平方公里之盆地的当中，赫然是一面明亮如镜、广阔似内海的湖泊。湖泊很美，烟波浩渺，清蓝通透，倒映着色彩奇幻炫目如极光的天空，以及高悬于天穹之上的无数星辰。

这里的白天与黑夜之间似乎并没有太过明晰的界限，这都得归功于苍穹的两个角落里，静静地悬挂着的那两轮远比地球上更加遥远和渺小的太阳。这两颗恒星永远不会真正落山，不知疲惫地在天空上游荡巡曳，却也懒得像真正的太阳一样明灿光耀。这态度活像那些档次一般的小区里混日子的保安，存在感虽有却不多，用处也有但不大。不过幸亏如此，毕竟那可是两颗炽/热的、能量沸腾的、引力沉重的恒星……假如它们当真全力普照，对这颗行星上的生命而言，才是真正的灾/难。

此时其实应该是白天，但星星仍然清晰可见。银河迢迢，横跨极光天/宇，好像一道闪闪发光的碎钻腰带。除了恢宏璀璨的银河，还有不少星星散落其外，疏落有致，或明亮或黯淡，密集处似云团，疏散时又杂乱。偶尔光辉如帚，一闪而过，拖曳着长长的星尾。极光苍穹，浩瀚星河，万顷碧波，以及水岸边肆意生长的茫茫芦苇。如斯之美。

——假如没有那场战斗的话。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一方是智慧生物，另一方则是机械。战线极长，绵延数十公里，沿途一片狼藉。数十架中小型战斗无人机残骸倒在地上，处处是爆/炸的痕迹，草野中燃起大火，冒出浓烟。那一大片夹杂着火红的漆黑，从高处望去，犹如大地的伤痕。

但智慧生物死得更多。这数十公里距离，沿途倒毙着不下一百具尸体。他们有的是人，有的是巨人，有的是精灵，有的是矮人，有基因混杂、单翼或多翼、独目或多目、两臂或四手、长角或多鳞的杂/种，也有矮小鄙陋的劣化亚人与高大愚蠢的山妖。除此之外，还有几只经过驯化的驮兽，拖着几车货物。

这是一支逃难的队伍，因为它具备逃难队伍的明显特征：队伍中几乎没有老弱，也几乎没有儿童。借着比巨人还高的野草丛的遮挡，他们与它们在这大草原上小心翼翼地赶路，似乎想要去往当中那巨湖。他们几乎已经成功了，最后一名倒下之人距离巨湖岸边不过三十公里，但他们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他们被密集的弹链绞碎，被巨大的爆/炸扯碎，被恐怖的冲击震碎，沿途一地的断肢残骸与内脏鲜血，场面惨烈至极。

当然，这场战斗也并非一边倒的屠/杀，地上那些无人机残骸已经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那些镌刻有魔法符文的弓箭法杖与长刀，那些突兀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巨石，那些呈现出异样鲜红与诡异高温且凭空燃/烧不肯熄灭的魔火，那些就连钢铁都能腐蚀且风吹不散的妖绿浓雾，那些刀气留下的深贯大地的伤痕……诸如此类迹象，无不证明了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他们干掉了四十五架中小型无人机，可惜根据靳一梦的战场分析，他们面对的无人机足有一百架，除此之外，根据地上的一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大深坑来看，机械一方还有至少一架绝不属于中小型范畴的大杀器压阵。这样一来，团灭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长达数十公里的战场，没有幸存者。

“有灵类活动的迹象。不如由我来直接通灵？”阿斯特罗说到这里，想起唐正那语言符/咒需要活人舌/头——很显然，通灵虽然并不存在语言翻译问题，因此也可以获得情报，却并不附带活人舌/头。“算了，路易斯，还是你来吧。”

“你只需要四个舌/头，而这里有一百多个舌/头，只可惜，大概没有一个能用。”李/明夜对唐正说道，“找些尸体给我吧，尽可能完整和新鲜的尸体，我应该能让他们活过来。对了，尸体的大脑一定要完整，这样复活过来才会有用。”

“你的要求并不难。”唐正笑道。根据大致尸温来看，这些人死亡不超过四个小时，而且其中好些尸体都有点位格，哪怕肉/身已死，身/体活性都没有完全丧失。想要令这样的尸体活过来并不困难，哪怕没有李/明夜，他大概也能做到。

唐正显然并不介意自己被人使唤，应了一声便去找尸体了，李/明夜也开始对地上的尸体挑挑拣拣。靳一梦与阿斯特罗则默契地去搜索比较完整的无人机，试图用战术终端进行骇入，以获取更多/情报。他们的动作都很轻，极快，悄无声息，即使身披高级隐/形术，仍然通/过技巧性的动作遮掩了行动间草丛的异常摆/动。提防已经出现过的无人机群与可能存在的侦察设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为经验丰富的角斗/士，他们都有个不约而同的猜测。

——这支队伍为何逃往湖泊？

这是一支逃难的队伍，他们也许是想要找到水草丰美之地定居，因此其原定目的地大概就是湖泊，这一点他们都可以理解。但在被机械发现之后，在受到巨大的毁灭性打击之后，他们仍然齐心协力往湖泊逃，这就相当不可思议了。正常来讲，第一枚导弹落地的刹那，这帮人应该轰然散开，无头苍蝇般满地乱窜，各自往随机方向逃命才是。

除非，湖泊就意味着安全。这一念头甚至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共识，以至于大家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就往湖泊逃。诚然在面对无人机的弹雨与炮火时，跳湖、跳海、跳河甚至跳游泳池，都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毕竟正常的子弹一旦入水，肯定失去准头且射不了多远……但通常来讲，这一知识，是比不过大难临头时满地乱跑的绝望本能的。

湖泊意味着安全，但这安全从何而来？想必不仅仅是因为湖水的物理性质能协助他们抵御炮火和子弹。对于这个问题，四人虽有猜测，却无法确认，但他们知道答/案的确定并不遥远。

——此时此刻，第一具被唐正精挑细选的尸体，已经在阿斯特罗的隐/形术，与李/明夜的手掌下，成功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