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跳下马,收回锦布,在离许多鱼几步远的地方席地而坐。“当日在汾城,是你率兵冲击我的军阵?”信陵君的声音不似他的长相那样冷硬,反而如山间清泉,拂去他人心中的燥热。
“是我。”许多鱼原本以为门客众多,传出仁义之名的信陵君,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没想到竟是这般个性鲜明的人物。
信陵君扭头,细细打量许多鱼,良久之后,轻声叹道:“真是个年轻的女郎啊。我曾听廉将军提起过你。”
许多鱼的瞳孔一缩,师傅……
信陵君的眼角弯了弯,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廉将军说你,淘气似泼猴。闯祸之后,便去抱着廉夫人哭泣。可我观之,女郎同廉将军所言相差甚远。”
许多鱼歪着脑袋道:“人都会长大的。只不过,信陵君同我想象中的,亦是不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都在暗自吐槽,老狐狸!小狐狸!
“我同廉将军交情匪浅,你既是他的徒弟,亦是我的晚辈。王龁将军此战大败而归,恐不好与秦王交待。秦王这人,眦睚必报,女郎回咸阳,恐是要被连累的。”
信陵君这一番话,像是发自肺腑,一片拳拳之心,字字都是对后辈的关爱。
许多鱼双目含泪道:“信陵君自身难保,还要劳累您替我担忧,实在是我的不是。”
信陵君真诚的神色一僵,看到许多鱼眼中闪过的一丝狡猾。
许多鱼知道信陵君这是在下套,能将自己拐走最好,如若不能,便在自己和秦王之间下蛆。
可是,信陵君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
窃符救赵,无论成败,他回魏国之后必定会被治罪!
“赵楚魏三国,隐隐以魏王为首。魏王立下如斯功绩,你猜,他可会善待功臣?尤其是声名赫赫的你?”许多鱼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锐刺,插入信陵君的心中。
“真是不可爱的女郎。”信陵君小声嘟囔道。
空气突然安静,两人都知道,谁都说服不了谁。
如果有下一次见面,两人仍会是在战场上,相互捅刀,毫不手软。
夕阳西下,集市上的人群一一散去,许多鱼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离开。
信陵君直到太阳消失在地平线,夜幕降临,这才回到营地。
自此以后,信陵君将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
许多鱼一回到壁垒,就碰到等候在大门处的王龁将军。
“魏国占据陶邑。上党归赵魏,楚国实质掌控泗水。我们退出河东郡。”王龁面无表情地宣布最后的政治博弈结果。
“退出河东郡?!”许多鱼不敢置信道,“为何?我们明明已经夺回河东!”
“不知道,尊令便是。王上命我们押解王稽入咸阳。”王龁心情糟糕至极!
拱手让出河东郡,不仅打击秦人士气,更是让他想树立力挽狂澜,立功的打算落空。
此番入咸阳,秦王会借机扶持蒙骜,自己的处境不妙!
许多鱼心中忐忑,秦王竟然还没死?明明根据密信,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政事由太子柱处理。
他骄傲自负,气性又大,得知秦军打败,又在和谈一事上,受到魏国“委国听令”的大耻,他竟然还坚强得活着?
许多鱼眸色晦暗,远远看着咸阳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仿佛盘踞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
既然还不死,那就只能启动另一个方案了!